幾天后，一輛輛馬車載著盔甲刀劍，上面鋪著偽裝的糧食蔬菜，浩浩蕩蕩從城堡出發了。這些來自北境的戰利品將先抵達圣丹尼斯城，從那里輻射伊甸全國。

“一共兩千八百套盔甲和刀劍，收您1.4萬金幣，歡迎下次惠顧。這是發貨單和發票。”

在城門口，高華開著玩笑，把單據交給老陳。

“這樣一來，自治領只欠行會兩千多金幣了。”老陳的心情也頗為輕松，用食指和大拇指擺出一個錢幣的手勢。“少爺，那個……”

“放心，回頭阿列克賽會親自把七百金幣交到你手上。除了惡魔，我們還俘虜了上千名人類奴軍，把他們賣了，又能還清一部分欠款。”

“那就好，嘿嘿，那就好。”老陳得意地搓手。

處理戰利品的任務圓滿結束，財政赤字少了一大塊，高華總算松了口氣，正待回辦公室，卻看見一隊斯康姆背著一個個麻袋，脖子上的鐵鏈拴在一起，也在往城門外走。

“他們背著什么？”高華問。

老陳回答：“軍官佩劍，填滿稻草做緩沖。阿列克賽怕馬車把劍震壞，要求由斯康姆人力運輸。”

“唉……這段路可不短啊。”

戰爭之后，人類的境遇卻沒有絲毫改善，某種程度上甚至惡化了。

黑精靈見識到了人類組織起來后的殺戮潛能，不安的種子就此扎根。少數先見者發現一個關鍵悖論：

如果神明戰斗力低于人類，豈不是弱者在奴役強者？

這意味著，延續千年的斯康姆制度，其根基遭到動搖。可現在自治領、乃至伊甸的經濟，已經緊緊地和這一制度捆綁在一起了。

他們意識到，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

而對奴隸來說，最大的麻煩莫過于招致主人猜忌。所幸，絕大部分黑精靈拒不承認自己感到了來自人類的威脅，所以還不至于釀成嚴重對立。

但黑精靈已經有意無意地減少斯康姆食物配給、加大勞動量，并嚴防斯康姆私下串聯，有的領民甚至在晚上將私有斯康姆的手腳拷起。

高華第一時間覺察到神人關系間的微妙變化，但他無力也無意挑戰異界的舊秩序，甚至自己還在盤算著販賣人口還欠賬。

所以當高勇提出解散人類部隊、各回各位時，他爽快地答應了。

不論異界還是地球，處于生產力落后的時代，良心永遠只是小眾奢侈品。

但當高華發現在這支表情木訥的斯康姆隊中，藏著幾雙靈動、不滿、甚至輕蔑的眼神時，他忍不了了。

這些人來自第三大隊，是戰爭功臣。

他趕緊將隊伍攔停：“老陳，灌溉渠需要工人，這六個我臨時征用了，空缺你再找人頂上吧。”

“我隨你便。”老陳聳聳肩。

一邊監督運輸的高勇突然加入對話，表情慍怒：“你小子對第三大隊這么情有獨鐘，干脆晚上和他們睡在一起得了！”

高華一時不知如何解釋，老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高勇啊，幾個斯康姆而已，何必那么生氣。”

“第三大隊是自治領、乃至黑精靈最大的隱患！高華，我不信你連這點都覺察不出來，可怎么還護著人類？要記住，你是黑精靈！”

能明明白白把其他黑精靈不愿觸及的隱憂表達出來的，也就只有直爽的高勇了。

高華在暗自佩服的同時，眼珠子一轉找到了借口：

“咳，我的蠢哥哥，如果你把第三大隊當成不安定因素，更不能把他們和其他人類混在一起了。要知道，反叛的意識可是會傳染的。”

高勇一愣：“那怎么辦？把他們全活埋了？”

“那……那倒不至于。”高華苦笑道。“把他們和其他斯康姆隔離起來，交給我處置吧。畢竟他們也是在我指揮下，才把惡魔打得落花流水的。”

高勇狐疑地問：“你準備怎么處置？重建人類軍團？”

“我在城南有一片種植園，正好缺人。”

“需要整個第三大隊嗎？”

“那片林子比老邱的都大，現在在修建灌溉渠、修整園林和土地，需要不少人手。穩定投產后，未來還將擴大規模，四百多號人都不夠用呢。”

高勇嘆了口氣：“你這家伙，陽奉陰違最拿手，找借口的本事天下無敵。”

“哪里，我也是為了自治領的和諧團結。”高華嘿嘿一笑。

“你要這么辦也行，但別指望自治領幫你養人。”

“什么意思？”

“種植園是你的私產，而第三大隊是自治領的資產，你得把他們全買下來，后續成本也得由你自個兒掏腰包。”

“可……種植園還沒產生效益，我的錢全投進去了，現在沒錢啊。”高華急了，高聲抗議。

高勇聳聳肩：“那是你的問題。老陳，我警告你，千萬別在背后給他提供資金。”

老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你們兄弟吵架，不把我扯進來就感謝神皇了，我可不敢趟這渾水。”

高華氣得直咬手指甲：居然被高勇下套了！就不該交代種植園的事！沒錢，這可怎么辦？

“沒錢是吧？運輸隊，出發！”

“不行！這六個人還得留下來，我租用他們總可以吧？灌溉渠工程的130金幣預算還沒花完，租金從那里出。”

高勇也無奈了：“你怎么就對第三大隊這么情有獨鐘，不考慮其他人類嗎？”

“我管他們。”高華決絕地一甩頭。

第三大隊的六個人被從鏈子上解下，放下籮筐，活動筋骨，感激地說：“高華大人，多謝您……”

“你們先回營休息吧，明天跟著吳明出發去山上。”

被高華晾下的其他人類依然串著枷鎖，背著重擔，麻木地站著，空洞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被那六個幸運兒，直至走出城門。

“話說在前頭，租借只是權宜之計，這四百多人的去向，總得有個交代。”高勇不依不饒地警告道。

“知道了~別像老媽子一樣碎煩。你今天是怎么了，這么嚴肅？”高華不耐煩地拖長音。

“別的事怎么樣都行，人類處置問題事關黑精靈一族的前途，我不得不嚴肅對待。”

這時，天上飛來一只灰鴿，輕巧地落在高勇肩上。

“灰色……來自北方的和平訊息？”高勇疑惑地看著鴿子。

“與其瞎猜，你為什么不看看信里寫著什么。”高華沒好氣地說。

高勇打開鴿子腿上綁著的信，剛瞄一眼就驚呼一聲：

“和談？”

“怎么回事？啥情況？”

“克拉拉聯邦請求與伊東自治領和談，商討上次不幸沖突的善后處理問題。”

沖突？善后處理？

啊~我明白了。

解決人類問題的契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