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華傻眼了。

帶頭的騎兵隊長縱馬上前，一槍刺死鼓號手。為節省時間，他索性丟下卡在肢體里的騎槍，拔出馬刀向前沖。

一切發生得太快，一營戰士來不及轉身后退，而二營戰士剛扎穩盾牌陣，來不及前進。在這一剎那，擋在惡魔騎兵隊和通路之間的，只剩下高華了。

“小孩？”隊長心里嘀咕，但只有一瞬間。他現在可顧不上什么騎士精神，徑直朝高華沖來。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高華的理性宕機了，意識深處響起一個聲音，一開始微小，逐漸變大，在他耳畔重復一個字：

殺，殺，殺！

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就像一刻不停的隆隆響雷，炸得他頭疼欲裂。

“哦哦哦！”

他忍不住抱住腦袋嘶吼起來，胸前的光石輕輕浮上空中，閃動著微弱的黃光。

這小家伙在干嘛？隊長正納悶著，胯下坐騎卻猛然停住腳步，差點把他甩下來。

“畜牲快走！別停！”他死命抽打，但馬就是不肯上前，好像面前站著的不是小孩子，而是只猛虎似的。他的部下也遇到了同樣離奇的事，全擠在兩個方陣間的狹窄空間里，動彈不得。

“快！掩護高華大人！”二營長急忙命令道。

“別過來！”高華大吼一聲，他的四周刮起強風，而光石在風中肆意搖擺，放射刺目的白光。

惡魔隊長這才發現情況的嚴重性：“他是精靈！透明的光石？！快趴……”

可來不及了，高華榨干最后一點意識，模仿王大炮的手勢，粗略對準惡魔，接著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顫，巨大火球筆直飛了出去。

嘭！火球正中打頭的惡魔騎兵隊長，將這可憐的家伙炸碎了，盔甲甲片四處蹦散，無差別打倒周圍一片。接著，爆炸沖擊波又掀翻了騎兵。

高華也被烈風刮倒在地，而受驚的黑馬在一旁亂竄，蹄子就踩在他耳朵邊上，扇出的灰迷了他的眼，周圍的大地隨著蹄聲震顫，讓他頭疼。

被這大蹄子踩中，多半得嗝屁吧。他像咸魚一樣仰面躺在地上，腦子慵懶地想著，腹中空空如也，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

恍惚中，他看見大柱的健壯臂膀從人群竄出，硬生生將黑馬撞開，那雙大手將他穩穩抱起，送到安全的軍陣中。

魔軍的計劃就此失敗。二營立即向前挺進，封堵住方陣間的空隙，而一營也趕緊右轉，從側面進攻堵在空道上的騎兵。

北境克拉拉聯邦壓箱底的精銳就這樣成了甕中之鱉，灰飛煙滅。

在神軍西側戰線的指揮部，高勇親眼目睹了黑色激流從沖鋒到突然停滯，再到逐漸消散的全過程。雖然看不清詳細，但不難猜出始作俑者是誰。

“那個小混球……”他繃緊的臉色終于舒緩下來，振奮地下令。“傳令，主攻南線，騰出空間運輸傷員，接收補給！”

“敵騎兵被討滅，補給到了！”后路危機解除，神軍士氣大振，南翼魔軍節節敗退，被清掃出戰場。

后勤隊伍也來到主戰場南側。在方陣掩護下，斯康姆冒險將一筐筐兵器彈藥交到前線戰士手中。

得到補充后，黑精靈戰力大增，火力重新猛烈起來。戰場天平重重傾向自治領一邊，戰線穩步向東推進。

“好險。”高勇擦了擦冷汗，心有余悸地感嘆。

這時，副官報告：“有一名斯康姆聯絡官求見。”

他又犯嘀咕了：高華那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

來者是吳明。

高勇先聲奪人：“你來得正好，告訴你的主人，讓他帶著傷員后撤。”

吳明緊張得直哆嗦，戰戰兢兢地開口：“高……高華大人的原話是，傷員已安排妥當，空閑的五百人計劃向道口進軍，希望您支……援。”

“那小混球……行吧。”高勇無奈了地聳聳肩，命令副官。“從北翼抽輕重步兵各四百，跟著他走。”

在前線，高華的兩個方陣已經接近大道口，遠遠能看見魔軍正從三岔口平原撤離，從道口涌入相對狹窄的馬道爾大道，逃之夭夭。

“這幫蠢材，剛拿到補給就一線平推，把敵人全推到生路了，好端端的殲滅戰玩成了擊潰戰，嘖。”

高華像嬰兒一樣被大柱抱在懷里，一邊吐槽一邊啃著從后勤撈來的燒餅，還挺愜意。

黑精靈援軍已到，肚子也填飽，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拍拍碎屑蹦下來。

“一營在前，二營在后前進，切斷道口。黑精靈負責鞏固道口防線。”

“少爺，我們大老遠趕來，可不是給斯康姆助威的呀。”黑精靈指揮官表達抗議。

嘖，還得照顧到這些死腦筋的小情緒。

高華心中風起云涌，卻只能和顏悅色地勸道：“你們作戰一天，想必相當勞累了，我這不是安排人類替你們趟雷嘛？惡魔也讓人類打前鋒啊。”

黑精靈援軍總算接受了這個說法，高華翻了個白眼，指揮進攻。

人類兵團只受到輕微損失，斗志昂揚，但挺進到主戰場時，氛圍變了。

這里曾展開殘酷的拉鋸戰，地上血流遍地，尸橫遍野，到處是斷臂殘肢，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高華還頂得住，但有些士兵受不了，吐了出來。

西側仍在鏖戰，打得昏天黑地。他看了一眼，像挑剔的美食家，搖頭咋舌。

雙方完全沒有陣型可言，部隊都混在了一起，你中有我，在塵土飛揚中憑感覺胡亂拼殺，誤傷比比皆是。而在外圍，卻又有士兵出工不出力。

步兵戰術如此低端，也難怪騎兵能橫著走。

雖說冷兵器作戰經驗少，但高華畢竟是正規軍校的優秀畢業生，軍演中還臨時指揮過一個師，應付這種場面綽綽有余：

“保持陣型，不用緊張。就像比武那樣，狠狠戳惡魔的屁股！”

就像一股清流，兩個方陣一前一后，穩步邁向混亂的大道口。

惡魔只顧著撤退，忽然發現南邊冒出一支白甲部隊，嚇了一跳，拔腿就跑，在道口亂哄哄擠做一團。

“沒出息的家伙，別跑！那些只是人類，看他們脖子上的項圈！”指揮官急忙收攏部隊。

一聽對方不過是軟柿子，落跑的士兵忽然勇猛起來，嗷嗷叫著向方陣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