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沖的講述讓韓天慕多多少少有了些記憶，他也在腦海里盡力去回憶，這一路從寒川，翻過塢彤山戈壁的殘章掠影。

韓天慕打開酒壺，又飲了一口酒。

船內擺著炭火，孟沖逐漸感到了一絲暖意，他脫下了身上的白狐大氅，微笑低語道：“韓校尉能突破東靖重重追殺，重返大齊，當屬大幸?！彪S后他摸了摸鼻尖，說：“只是歸廷峰前一役，現場實乃蹊蹺，在場的東靖余黨皆刨珠慘死，韓校尉當告知本廷正，到底發生了什么?！?

孟沖臉上這陌生的笑意，讓韓天慕一時不知所措，他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天激戰的畫面——白狼的吼叫，風沙的肆虐，還有那些黑色斗笠下兇狠的殺意。

“韓校尉可還安好？”秦天突然走進了船艙，一位侍從端上了一碗湯藥。

甫一見到秦天，韓天慕就眼前一亮，立馬變得畢恭畢敬，恨不得要下床迎接——他所在的烈武營，去年發生了鼠疫，幸得眼前這位秦天，星夜兼程從北盛趕到石掖出手相助，才免除了軍中之險。

“秦公子！……又得秦公子出手相助……韓某感激不盡?！表n天慕坐在床上，行拱手禮。

“韓校尉，就不必多禮了。”秦天握著韓天慕的手道：“前年石掖鼠疫，咱也算患難之交了?！?

韓天慕今年剛到而立之年，比秦天還年長七歲，對眼前這個恩澤于己的人，他心中只有無限的敬畏。

“韓校尉乃國之利刃，晚輩施援手，理所應當。何況救韓校尉的，也不止我一人，對吧，廷正？”秦天看向一旁的孟沖。

孟沖沒有任何回應，嘴角始終微微上揚，冷峻的面龐上點綴有幾分春意。

“公子，該讓校尉吃藥了?！笔虖恼f到。

“韓校尉，來，喝了這碗武陽固金湯，保你回了北盛，立馬生龍活虎?！鼻靥煺f著，端起湯藥送到了韓天慕嘴邊。

孟沖看韓天慕已無大礙，便輕聲躬禮問到：“韓校尉，關于塢彤山一戰，滄海流云劍客被刨珠慘死……”

“廷正是不想讓韓校尉安然康復嗎？”秦天突然打斷了孟沖，“神意廷的那些手段，廷正可否先消停一下，咱這還沒到北盛。到了北盛，你再稟名圣上，說東靖爪牙著實厲害，韓天慕早該一死，但卻最終沒有死，這太過蹊蹺，恐怕他已叛國通敵……”

韓天慕聽到這里立馬汗毛豎起，心跳立馬加速。

“秦公子，本廷實無此意，切勿妄言揣測?！泵蠜_言語立馬嚴肅了幾分，但依然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孟沖的聲音雖然低沉纖柔，但言辭精準妥帖，讓韓天慕肅然起敬。

“孟沖！你恃才傲物，嫉賢妒能，韓天慕此去寒川，本已是九死一生。眼看馬上就能回到大齊故土，可你作為神意廷廷正，卻故意拖延接應時間，行船在千葉渡口改陸路，韓校尉幾乎就要命喪塢彤山……”秦天憤然說到。

秦天的這一番話讓韓天慕有些不知所措，他倆雖曾共患難，但遠不至于讓秦天與孟沖撕破臉的程度?！盎蛟S，秦天原本就對孟沖不待見。”韓天慕只能這樣在心理想到。

“我看，你是巴不得韓校尉死在寒川吧?！鼻靥旖又f。

孟沖此時收斂的臉龐反而笑了起來，聲調也提高了半分：“秦天公子，切勿妄言揣測！”

“孟廷正可知，改道陸路，你們騎的若是軍馬也罷?？赡銈儏s選擇了驛馬，驛馬可比軍馬，又慢了半天?！鼻靥煲琅f不依不撓。

聽到這里，韓天慕心中不免一震，他在逃離寒川前，啟用了烈武營最后一條死線，向大齊求援將自己迎回，而距離信號發出已有七日，他在戈壁上始終沒有等來援軍……

而此時孟沖內心早已翻涌起兇浪，卻依然不能表露：“秦天公子有所不知，塢彤山一帶的軍營已進入戒備狀態，任何軍馬不對外借調。”

孟沖頓了頓，望了韓天慕一眼，接著說：“時下已入冬，越往歸廷峰方向，河水越容易結冰。這個道理，秦天公子不懂嗎？”

“那你看浣霞河結冰了嗎？”秦天反問到。

韓天慕見狀馬上打斷了秦天，雖然他無法判定秦天所說是否確切，但孟沖已然讓他覺得十分危險，他說到：“秦公子不必介懷，只要韓某還活在這世上，就值得寬慰，不是嗎？”他看了看孟沖，雙眉緊鎖，耐心地說到：“廷正，不是我不告知，只是現今的身體狀況，在下實在記不起那日的情形，還望廷正……見諒……”韓天慕的臉色突然蒼白，眼眸無神地看著孟沖。

孟沖望向韓天慕，依然低聲道，“既如此，本正不再叨擾，還請校尉保重身體?！彪S后便悄然離開船艙。

此番初識孟沖，讓韓天慕驚出了一身冷汗，在那層朦朧的笑意之下，隱藏的危險讓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