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冬，元厲早已在蘇毅身前擺了火盆，他也脫下了厚厚的狐氅，將手放在火盆前取暖。

韓天慕走進正堂，向蘇毅拱手：“蘇公公。”

蘇毅起身，道：“都統多禮了。”

韓天慕在正位落座，端起茶杯，淡淡地飲了一口，“事有緩急，蘇公公一早迎寒來本府，當是有要務吧。”

蘇毅收回在火盆前的手，端坐著望向韓天慕，“本監就直言了，兩日前齊王下旨讓尚學院著《定齊安邦》反擊醉斗，當時都統也在場，今晨尚學院黎恒遞上了《定齊安邦》，齊王閱后大怒，直言文述粗陋，言論虛無，與醉斗無法抗衡，已罰黎恒禁足半月。”

蘇毅讓一個黃門將《定齊安邦》的草本呈給了韓天慕，韓天慕接過后翻看了起來。

“依御史臺歸總，醉斗所攻訐之據，除了東慶之繁盛，還述慶為儒治，齊為道治。齊王推崇道治，大修道觀，信仰長生不老，濟世救人。但此文稱，齊以道治，實則讓子民追求虛無，清靜無為，致民眾愚鈍壓抑，漸失生氣，大齊各業皆顯頹喪，國庫空虛，皆是無為而治所釀之禍，大齊當歸復大慶時的儒治之法……”

“治國之事，本官恐無能為力。”韓天慕回到。

“治國之事，《定齊安邦》有據駁斥，但醉斗所握之力證，于儒治之下，慶帝治理寒川有方，東慶國力日益強盛，已遠超大齊。且按都統所著《東慶風物志》，醉斗所言非虛。今日本監所來，即傳齊王口諭，令都統歸總東慶治國之損弊，給醉斗有力反駁，勿引子民恐慌。”說到這里時，蘇毅刻意陰沉著臉：“可合理夸大某些弊端。”

“東慶治世之弊端……”韓天慕拖著下巴思忖了起來，“大慶自東逃寒川，臥薪嘗膽，以厥慶大戰之敗，訓慶人全民皆兵，東慶治國之道，遵循的是先強兵，再富國。先穩住邊境無人犯，行大展農耕，君臣一氣，改劣土為良田。”

“聽民間說起過，這慶嘉慶宋寧，還被送到了鄉野間，與一村夫一起農桑，此事當真？”蘇毅問到。

“千真萬確。”韓天慕回到，“如要論治國積弊，慶嘉帝在寒川確實已入化境，無可挑剔。唯獨天災不可判，東慶的高原氣候，注定大多數子民都無法長壽，加之冬季冰雪天過長，莊稼也只能看天吃飯，而這，也是慶嘉帝最頭疼的地方。”

“本監聽聞，奉京的皇宮內，也不簡單啊。慶延帝末年的之時，就是宋安和寧寧兩兄弟在武都奪嫡，當時就是本監打開了延帝的詔書，最終宋寧登基。之后慶嘉帝宋寧的母妃死于武都之難，如今到了奉京，太后沉彥和其子宋安，對金龍之位，依然虎視眈眈。”蘇毅望向韓天慕，瞥見了他眼眸的那一抹慌張，“聽聞都統在東慶時，于禁軍羽衛營任職，對此事當有所了解。”

韓天慕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委實如此，據軍中所傳，沉彥太后手握問天藏劍，她父親為奇嶺絕峰的掌門人，統領二十四路問天藏劍。而嘉帝日益式微，生的龍兒身體欠佳，軍政大臣們，均有倒向慶定王宋安一黨的趨勢。”

“都統在軍中，可曾聽說過經天衛和青鳥？”蘇毅抬起頭，直直地盯著韓天慕。

像是一塊石頭壓到了心房，韓天慕突然感覺血流開始涌動，但他極力壓住那些緊張的神經，道：“經天衛？不就是慶帝御前的侍衛？”

“沒錯，他們是御前的侍衛，但他們那些飛在天上的青鳥，可厲害了！”蘇毅的聲音依舊低沉且極富磁性，讓此時的韓天慕產生了些許畏懼，“經天衛，可比問天藏劍更危險。”

“東慶延用金隼圖騰，高原地帶上空也常有野禽飛翔，至于公公說的這青鳥，本官還是第一次聽說。”韓天慕道，“這青鳥，何以危險，請公公示下。”

蘇毅冷笑了一聲，“青鳥之名諱，為列義廷近來所呈奏折中所提，青鳥聽人令，傳人信，識人險，助人攻。本監正欲向都統問詢此事，豈料都統未曾聽聞。”

韓天慕在心中直打哆嗦：看來，已有經天衛在武都已經暴露了，會是那個“漁夫”武鳩嗎？

“如此看來，這宋寧，確非庸才，暗中之詭道，亦駕輕就熟。”韓天慕起身，道：“有一日，我一定會會這經天衛，還有公公所說的青鳥。”

蘇毅飲了一口茶，又將手放到了火盆上面。

“今年這冬天，來得太早了。我聽說啊，這青鳥都不怕冷的，還能在雪天飛很遠，從武都的信啊，一天就能飛到奉京。”

“蘇公公，您這是在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韓天慕道，“先不說這鳥是不是有這么神奇，真到的打仗的時候，誰還在乎自己對上飛的那幾只鳥？”

蘇毅沒有回話，繼續搓著手烤著火。“東慶積弊之事，還請都統多上心，一日之后齊王再邀都統，還請都統將《定齊安邦》補充完備。”

韓天慕走下了正位，說：“定不負齊王使命。”

蘇毅接著說：“小十六，咱們回宮。”黃門將他的狐皮大氅套上，隨后兩人走出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