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活著有什么意思？每日不都在為三餐而奔波，每天不都在過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層不變的生活？”

幽暗的巷子里，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躺在同樣臟兮兮的地上，他望著來往忙碌的行人絕望著抱怨道。

他的肚子正在咕咕叫。

看來，他有一段時間沒有吃東西了。

連肚子里的饞蟲，都沒力氣吆喝了。

“那死了就有意思嗎？”

一旁同樣饑餓的老乞丐也學著小乞丐躺在地上，他望著潔白的天空又說道：“說不定，死了比活著更沒意思呢，因為，活著最起碼能抬頭看著這么美的天空。”

小乞丐聽著老乞丐的話，他沉默了。

過了許久，小乞丐又說道：“你說，王英雄是不是死了。我都有兩個月都沒看到他了。”

“興許是死了吧？不然，按王英雄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早就把杭州城鬧得天翻地覆了。”

老乞丐的眼睛十分平靜。

他已經活了八十年了，早就見慣了身邊的生死離別。

哪怕王英雄真死了。

他最多也就會為那個身世同樣凄慘的少年流下幾滴眼淚。

不過，兩天沒吃東西的老乞丐，應該連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為什么，王英雄這么好的人，卻沒有好報呢？若不是他咬死了那條瘋狗，整個杭州城得有多少孩子遭殃？他只是想學讀書寫字，為什么夫子下手這么狠呢？”

小乞丐翻了個身，壓住了肚子里的饑餓，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對生活對世界的疑惑。

“因為仗義多屠狗之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老乞丐年輕時應該讀過幾天書，最起碼，至少，現在的他還能苦中作樂說出點人生大道理。

“那我們算是屠狗之輩嗎？”

小乞丐眼角望向巷子對面的學堂，那雙細長的眼睛又寫滿了一絲決然。

“不算，我們是狗。被人屠被人欺負的狗。”老乞丐坐了起來。

“這世間，有很多事，從出生就已經被上天注定好了。就像窮人只會越窮，富人會越來越富有這般。也像你剛剛所說的，那些為一日三餐奔波過著一層不變生活的人，他們只要停下腳步，那么他們也就跟我們一樣吃不飽飯。”

“人生就是這樣，八分天注定，兩分靠打拼。而我們，出生也被上天注定好了，這輩子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注定是條沒有家的野狗。”

老乞丐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握緊了干癟的拳頭，但很快，他又松開了拳頭。

“那我們的命，能改變嗎？我不想一輩子做狗了。”

小乞丐眼里的那絲決然又變為了狠辣。

“不可能改變的。認命吧！”

老乞丐看出了小乞丐眼里的狠辣，他渾身發抖起來。

“做狗起碼能茍活于世，要是狗去學做人的話，就會跟王英雄一個下場！”

……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王英雄是第一次真正讀懂這句諺語真正的含義。

哪怕現在他的手已經抬不起來。

哪怕現在王英雄的神智已經慢慢模糊。

但他還是憑借著毅力還有不要命的決心，一次又一次的揮舞著手里的刀。

畢竟，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自己跪著也要走完。

也不知道他又揮了多少次揮刀，他站著暈厥過去。

可也就算這樣，他手中的刀依舊指向前方。

“哎。”

一聲短嘆。

一個長相像妖怪的丑陋男子，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抱住了王英雄。

那張丑陋猶如地府牛頭的臉，掛滿了敬佩。

兩個月，六十一日，七百三十二個時辰。

眼前這個少年，在這兩月，練了五百四十二個時辰，昏厥了整整五十二次。

他曾勸說過，他說，習武這事講究的是循序漸進，每日練三四個時辰就夠了。

但眼前倔強的少年，卻依舊每日練八九個時辰。

少年說，若不比別人更加努力。

那么，這輩子都成不了人上人，也不能登上白玉京去看那桂花樹。

看著那少年瘦弱傷痕累累的身子。

牛頭又想起那天，山神廟的夜晚。

那一夜，那名從白玉京下凡的玉兔。

給了少年三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修行《地煞七十二術》，這門武功是當年關東大俠慕七夜揚名的雙持武學，當初慕七夜憑借這門武功，面對著漫天神魔，硬是從地上殺到地下。

就連那神通廣大的閻王爺，都在他的刀劍下，被迫撕毀了寫著他名字的生死簿。

這《地煞七十二術》，也在從地府歸來的慕七夜手中簡化為《七十二變》，傳給他身邊唯一的弟子白狐后，歸隱于茫茫人海中。

這門武學講究的是智慧和天資。

若沒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天資，終其一生習此武最多只能練到第八變。

不過，玉兔她相信王英雄的天資，覺得王英雄若是習此武注定會大放異彩，甚至還能超過慕七夜的傳說。

玉兔給出的第二個選擇是，《天罡三十六法》，此法也是和《地煞七十二術》齊名的刀法，不過在玉兔口中，《天罡三十六法》好似更勝一籌。

因為，此刀法修煉大成后，能一躍跳出三界之外，此生不在五行之中。

這門武學也是當今天下第一的刀劍狂筆修行的武功，傳言刀劍狂筆縱橫天下數十余年，從未敗過。

也傳言，這數十年來，從來沒人能讓刀劍狂筆揮出第二刀。

對于這門武學，只講究一個字狠。

練習此術之人，每日都要受到三次萬箭穿心的痛苦，直至修煉到第十六變，方可解脫。

當初刀劍狂筆，為了遏制修煉帶來的痛苦，每天都與酒為伴，用詩和遠方來麻醉自己。

直至他修煉出十八變，出山那一刻，天下在無敵手。

玉兔并不想讓王英雄去練習，她舍不得讓王英雄每天受三次萬箭穿心之苦。

所以，她說出了最后一門絕學，

那門絕學叫《無極十八變》，這門武學既能是刀法，也可是劍法，更能是棍法。

這門武功，卻至今無人修習過。

一是，因為這門武功入門要求十分怪異。

它要求是習武者必須是童子身。

想當年。刀劍狂筆因為萬箭穿心的痛苦，整日流連在青樓酒樓之中，慕七夜也因為出生名門，早早就定下了婚約。

因此就算他們選擇這門武功，也入不了門。

二是，這門武功修行者也必須得遵循本心本道，據《無極十八變》扉頁所說，修煉此武學的人本心越堅毅，那么此武學威力也會越發強大。

何為本心？玉兔也不知道。

但玉兔知道，若不遵循本心本道，這門武學，最后施展的威力，還不如市面上尋常可見的武學。

因此，《無極十八變》在玉兔口中也是最弱的武學。

但，王英雄面對著這三個誘人的選擇。

他卻沒有猶豫的選了《無極十八變》。

不僅因為是修煉前面兩道功法的人都是傷害過自己娘親的人。

更是因為，王英雄認為。

他的心比天高，他的道是自在道！

是那種無人能阻礙的自在道！

這段時間，牛頭是親眼看到這名少年，是如何證明本心，證明自己的道。

這一身傷疤，還有那堅毅不倒還在昂著頭的身軀。

都在無言的告訴牛頭。

江湖里，又要多一名名揚天下的少俠。

他步伐輕盈把少年背回了臥室，他望著躺在床上的少年，他忽然覺得心頭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他默默地走出了臥室，拔出他隨身攜帶的長劍，在這平靜的天空下，揮出一套劍法。

劍畢，汗落。

他那張丑陋的臉上，浮現起笑容，他說：

“活著，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