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回過神來，放下筷子，掏出一張五十元紙幣給到店里的老板娘。

“說得對，天風，咱們該動身了。”

一改先前有些氣餒的態勢，鄭毅此刻的神色之間已拋卻了無用的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勢要將案子查到水落石出的決然。

陳天風頗感欣慰地看著眼前的中年故友：“你打算先從哪查起？西山醫院么？”

鄭毅搖了搖頭，隨手點燃了一根香煙叼著：“西山醫院目前已經查到瓶頸了，以周亞述的證詞，基本可以斷定那個下落不明的喬易就是兇手——是他秘密在西山醫院太平間內煉制兇尸，也是他利用前來就醫的展昕桐，然后引誘張飲夢前來西山醫院，以達成某種不可示人的目的。

“至于那個護士李霜，應該是從犯，畢竟她和失蹤的喬易一直關系曖昧。但遺憾的是，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似乎永久性地傷害到了記憶神經，現在更是連話都說不利索……

“至于其他三個當事人，張飲夢、展昕桐、凌煙都中了忘神香，現下也問不出什么。”

陳天風點頭附議道：“我翻閱過卷宗，既然是抑靈障鎮守的公子所言，想來不大可能有假。”

“但是我認為喬易不但應當對西山醫院太平間案負責，恐怕和829案也有牽連……”頓了一下，陳天風又接著分析道，“首先829案兇器失蹤的地點是在西山醫院太平間，那里尋常人不能出入，而掌握鑰匙的人中就有喬易。

“其次嫌疑人張飲夢的主治醫師之一恰好也是喬易。

“還有胡秀珊攻擊張飲夢未遂，被救護車接去西山醫院，開具死亡證明的也是喬易……

“我認為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喬易蓄意對829案的幸存者張飲夢下黑手，讓829案的所有涉案人員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是陳天風在鎮撫司里翻閱了近期的案件卷宗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鄭毅對此也深以為然，卻撣了撣煙灰，微微搖頭：“可829案發的那天夜里，喬易正在西山醫院執行手術，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從他這一手爐火純青的死靈操尸術來看，未必需要本人親臨犯罪現場，一樣能把人殺光。”陳天風微微瞇起眼睛，從修士的角度提出了反駁，“老鄭你要是懷疑829案的兇手另有其人，那兜來兜去，只能又兜到了你那不對付的‘準女婿’身上了……”

“別開玩笑！在那小子沒洗清嫌疑之前，想都別想！”

“是么？可此時此刻誰知道小茶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呢？像咱倆這樣吃著午飯。”陳天風笑道。

就像是為了反擊剛才鄭毅對他上廁所回來的調侃。

明明兩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叔了。

卻還是像二十多年前剛認識那會玩笑打趣。

只是一想到張飲夢和案子扯不清的聯系，再加上自家女兒像是著魔了一樣地圍著這個家伙轉，鄭毅就不禁頭疼欲裂。

“喂喂，老鄭你可別露出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褶子都擠出來了，老得快……”陳天風連忙轉移話題，“話說咱不是要動身了么？你打算去哪兒調查？”

鄭毅撫著頭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對，正事要緊。下午我帶你去一趟829案的現場，說不定可能會有什么發現。”

“你是說，西山中學的廢校區？”

鄭毅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準備撥號：“這過去有點遠的，我讓鎮撫司派車。”

“不用不用，你們鎮撫司的車我還沒坐夠么？賊難受。坐我的。”

陳天風向街角招了招手，一輛靠邊停的賓利緩緩地開了上來。

鄭毅緩緩放下了手機，嘖嘖兩聲：“天風，你們竹館這日子過得，真不賴啊……”

“九牛一毛而已。”陳天風笑了笑，領著鄭毅上了車。

“星主，鎮撫使，想去哪兒？”

駕駛座上，年輕的司機小宋一手把這方向盤，回頭向兩人問道。

“西山中學廢校區，我倒想看看，那是怎么一副人間煉獄……”

——

道爾街827號202室。

另請高明偵探事務所。

郭湛緩緩地放下話筒，神色也逐漸恢復平常。

“你到底幫哪邊？”林若塵仰面躺在沙發上，一雙碧藕似的腿掛在沙發扶手上來回晃蕩。

郭湛苦笑了一聲：“事實上，我也不知道。”

“可他倆之間，你總得選一個。”

林若塵仰著頭，上下顛倒的視野里出現了辦公桌后郭湛的身影。

“最壞的情況，你可能要和一個很強的人交手。”郭湛的聲音開始認真了起來，“不是什么體院的自由搏擊冠軍那種常人，是貨真價實的修士……忘了，你不是這邊的人，通俗來講就像是電影里的那種超能力者。”

林若塵不答。

“不愿意的話我也不勉強，助手合約就此作廢，我把這幾天的工資給你結一下。”

說著，郭湛就伸手向內兜掏去。

“等一下。”林若塵制止了他，“我只是需要確認一件事。”

“什么事？”

“你答應過的，不、講、規、則。”

郭湛一愣，點頭道：“是的。無論生死，結果我會處理……”

“那我沒意見了。”林若塵爽快地答應了。

從這一刻起，郭湛感覺她像極了一只雙手沾染著血腥味的尋獵野獸。

他不正是看中了她的這份“潛質”才招來做助手么？

而那份合約，也終于迎來了兌現的時刻。

只是要以凡人之軀挑戰修士。

無異于天方夜譚。

縱然有所準備，郭湛也不由地擔心潛在的風險。

“我會盡量增加你的勝算，但是以防萬一，需要再提醒你一點，當心他的袖子。”

郭湛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告誡她：“如果他用袖子罩你，一定要記得迅速后撤拉開距離，不然……”

林若塵歪著頭，不以為意地看著他：“不然呢？”

“不然？”

郭湛露出了一絲慘笑：“不然，嚴重點說……

“你，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