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時代。”

范子龍悠悠道：“《三階佛法密記》記載，時分三階，佛在世，佛自己住持佛法，位判第一階時。第一階時，即一乘世界，亦名凈土蓮花藏世界。

“常唯有諸佛、菩薩、無聲聞、緣覺處是。此為正法時代。

“佛滅度后，一千五百年以前，正法不存。由圣人及真善正見凡夫住持佛法，位判第二階時。

“第二階處，為三乘眾生所居，好惡并存，眾生不定。此為像法時代。

“佛滅度一千五百年以后……一切圣人真善正見凡夫悉數滅盡，位判第三階時。第三階處，唯有一切戒見俱破眾生，一切行壞體壞眾生，一切顛倒眾生。所行所解皆是顛倒，是為一切最大惡眾生。

“第三階處，故名穢土世界、五濁惡世界、三乘十惡世界、盲暗世界、婆娑世界！三乘眾生背負罪障，永世不得解脫，滋生一切邪魔，六師外道，沙門賊，狗菩薩，惡鬼……是為末法時代！”

說到此處，范子龍忽問道：“小子，你認為此時此刻，位處哪個時代？”

虞央略微思考了一陣，答道：“范教授，您是研究宗教史的專家，也應該知道宗教只是古人在認識世界不足的時候，對世界唯心的一種解釋。現在科技那么發達，宗教也一再失去信仰的土壤，您真要代入到三個時代的話，恐怕正是信眾所謂的‘末法時代’吧。”

范子龍仿佛就猜到虞央會這么說，微微搖頭道：“你這話若是早兩百多年說，自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那時候距離真佛滅度，又何止一千五百年……天地間早已靈氣不存，正法毀敗，深陷于末法時代。

“但你要知道，咱們華夏有句古話，叫‘舉頭三尺有神明’。天上有神佛，這是古已有之的崇拜信仰，延續了數千年的時光。然而，縱使人類創造出了無數神話，構造出了無數神佛的模樣，依然絕望的發現，神佛存在過的證據，只是源于他們腦海中的幻想……

“因此，自十八世紀末以來，工業革命開始興起，人類也逐漸忘記了神話，逐漸脫離了對神佛的信仰。科學的燈塔照亮了人類社會前進的方向，這兩百年來的變革，遠遠超過了先前數千年的積累……

“但，神，難道真的不存在么？”

范子龍問罷，眼中露出追憶的神采：“一切，都因為缺少了一種名叫‘靈氣’的載體。而它，就是諸神存在過的證據。”

“靈氣？”

虞央認真地看著范子龍，原來他所追求的奇跡和秘法，全都是根源于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么……

范子龍娓娓道：“靈氣曾經充盈與天地，是它締造了正法時代和像法時代的輝煌，但不知何時起，卻開始慢慢枯竭，直至公元一千五百年后，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任何靈氣留存。

“但是，物極必反。工業革命至今的這兩百年間，科學在突飛猛進發展的同時，整個世界的靈氣卻開始緩慢復蘇，而距離工業化越遙遠的地方靈氣復蘇的越快，比如非洲和美洲……

“信仰縱使衰微，但神秘主義的研究，卻始終與社會發展并行不殆，在國外，這些研究者被稱為煉金術士、異教徒、魔法使、巫師、魔女……

“在華夏，我們則習慣統稱為‘修士’……”

虞央忍不住問道：“這豈不是說，工業革命時的這兩百年前，就有人能夠操縱秘法，制造奇跡？”

范子龍長嘆一聲，搖頭道：“哪有那么簡單？復蘇伊始，天地間的靈氣濃度還在極低的范圍，根本無法支撐這些神秘主義者施展奇跡。緊接著，就是由于工業革命帶來的資本主義迅猛發展，導致大殖民時代的來臨，那些距離工業化最遙遠，最接近靈氣源脈的印第安人和黑人反而遭受到歐洲殖民者的屠殺和奴役，而他們信仰的奇跡也被視為落后的‘巫術’……

“即便是華夏正值封建太平年間，也有一些修士，躲入了遠離社會的遠僻山間，那些凡塵俗世之光照不到的地方。習慣上，我們將他們進行神秘學研究與實踐的過程，稱為‘修真’。

“既要修真，自要入門。修士入門的途徑，也往往千奇百怪，或許是參悟了一部上古先賢的經典，或許是經歷了一段鮮為人知的奇遇，亦或是偶得了某樣不該存于凡世的奇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這樣一顆顆神秘的種子，就這樣慢慢開始在現代社會看不見的角落，生根發芽……

“逐漸地，末法時代離我們遠去……

“通常，以那位著名人物，改良蒸汽機的瓦特的逝世年份——1819年作為步入像法時代的標志，迄今為止正好是203年。”

虞央聽得聽得目瞪口呆，這些話若不是從范子龍的口中說出，他必然當作是天方夜譚，縱然有趣，卻不盡真實。

然而此時的范子龍一派肅然，可見絕非誑語，而是確有其事了。

說到此處，西北角上星位的燭火無風自動，越發微弱下去，連帶著頭頂的雨聲也漸漸小了下來。

范子龍長嘆一聲道：“差不多了，小子，這個故事講完，老夫也該走了。明日雨時，仍舊在此相會，老夫再予你講第二個故事。

“你我相識一場，也是天數使然，今日老夫將三法階時授予你知，在修士界，便算是引你入門的上師。

“這塊青石棋盤上，曾刻有老夫的一篇入門心法——《玉虛納氣術》的總綱。

“你資質雖不算上佳，也錯過了最好的修煉年紀，能領悟多少，全憑造化了……”

說罷，棋盤西北角上的燭燈徹底熄滅。

頃刻間，云銷雨霽，虞央眼前驟然明亮了起來。

升龍堂中央，坐隱臺前，虞央茫然四顧，再不見范子龍的身影。

唯有自天井側沿滲下的雨滴，佐證了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可辨駁的事實。

此外，青石棋盤上，無數雨滴聚而不散，在總計324個格子里，紛紛凝聚成324個漢字。

而前五個字，正是范子龍最后提到的——

玉虛納氣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