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教室，先前幾乎坐滿的座位空了有一半。

畢竟前些天的黃波之死已經傳遍了整個東海大學。

剛死過人的地方，還能有一半的學生冒險前來上課，虞央倒是不禁有些佩服。

為了上公選課拿學分，連鬧鬼都不怕了。

而且從同學們踴躍掏錢購買教材的樣子來看，似乎根本不在意100元的離譜定價。

“難道這個班里，窮人只有我一個么……”

虞央一邊收著錢，一邊感到欲哭無淚。

畢竟收來的錢不是他的，可同學們掏腰包的時候就不知道心痛一下么？

隨著上課鈴的響起，虞央把賣剩下的20本教材放在了第一排靠邊的座位上，身為課代表，也只能靠邊坐著。

范子龍干澀的嗓音在課堂上想起，枯燥乏味的理論內容再次傳入耳廓。

“要不是現在睡也不能睡，怕是可以打哈欠了。”

——

兩個小時的課程一晃而過。

下課鈴剛一響起，學生們就像是逃命似地一股腦涌出教室。

仿佛晚了一步就可能活見鬼似的。

虞央還要把省下的教材拎回范子龍的屋子，因此留到了最后。

一老一少關了燈，出了教室，沿著空蕩蕩的樓梯向下走去。

“范教授，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昨天晚上您是怎么救的人？”

畢竟……您老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修士的樣子。

虞央忍住了后半句話沒說出來。

“點一支‘打神鞭’而已，妖邪自會退卻。”

范子龍慢悠悠地背著手一步一步踱下樓。

虞央很想問除了這一把“打神鞭”的褐香之外，您老究竟還會什么……

但自覺失禮，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那先前即便不是周四您上課的晚上，您老還會來此點香么？”

“陰地已成，妖邪滋生。如果沒有老夫的香鎮著，每個晚上這么多施工隊出入，恐怕早就出事了。”

“那黃波為什么會死？”

下樓的腳步一滯。

虞央在下，范子龍在上。

兩人相隔不過三級臺階。

“呵呵，小伙子，你早就想問老夫這個問題了吧？”

虞央默然不語。

范子龍嘆了口氣，借著拾級而下，一轉眼就走到了虞央下方。

“你猜得沒錯，上周六老夫并沒有來此點香。”

“那為什么……”虞央緊緊抓著欄桿扶手，突然開口問道。

“因為那天晚上，老夫有更重要的事……”

范子龍留下這句話，自顧自地向下走去。

“有什么事能比一條人命還重要？！”

范子龍停了下來。

“另一條人命。”

簡單的一句話，簡單到似乎只是把兩條性命放在了天平的兩端。

現實到了有些殘酷的意味。

說完，老教授再次向下走去。

最后的話語隨著空蕩蕩的樓道緩緩傳上來。

“今天老夫不用你送了。

“現在你只要記得，盡快去醫院接人出來。

“這也是為了你好，畢竟活死人的狀態持續久了，小心變不回來……

“需知渡人，亦是渡己……”

呆立良久，虞央緩緩地松開手，鐵質的欄桿上赫然留下了五個指印。

——

晚上十點，虞央拎著一個袋子回了宿舍。

“喲，還以為老張你又要通宵才回來呢！”

一進門，就受到了宋饒的熱烈歡迎。

抬頭一看，周亞述的床鋪依舊空蕩蕩的，王吒的床鋪上日常有個人在躺尸。

虞央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吃夜宵了，老校區外頭的兩斤麻辣小龍蝦，不要客氣。”

“夜宵？！老張你太夠哥們了！”

宋饒的眼神頓時亮了，顧不上正在打的游戲，一個箭步跳到了桌子前，掀開了塑料盒，狠狠地吸了口氣，戴上塑料手套就要開始大快朵頤。

但卻有另一只沒帶手套的手比他更快。

閃電似地抓了一只小龍蝦，三兩下除了殼，就往嘴里頭塞。

“唔……好吃……好吃！”

一邊吃還一邊口齒不清地稱贊道。

“臥槽！你從哪冒出來的？！”

看著身旁突然出現的王吒，宋饒被嚇了一大跳。

“床上啊……唔……”

衣衫不整的王吒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嘴里的小龍蝦還沒咽下去，已經伸手拿向下一個了……

“淦！平時睡個一天都行，一有好吃的就醒！”

眼看著獨享的夜宵moment被橫插了一杠子，宋饒不甘示弱，也加入了消滅小龍蝦的戰團中去。

“話說老張？你咋不吃啊？”邊吃宋饒邊問道。

虞央搖了搖頭：“晚飯吃撐了，吃不下。”

然后重新以一種看活寶似的眼神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兩人。

一陣風卷殘云之后，熱騰騰的小龍蝦變成了一堆小龍蝦殼。

宋饒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嗝……老張，你買了兩斤吧？我把錢給你。”

“不用，上次本就欠你一份。”

“夠義氣！周六記得跟我去找江戲的聯誼啊，自助餐，保證你吃到爽！”宋饒豎起了大拇指。

王吒不知從哪變出一根牙簽，剔起了牙：“江戲？隔壁的江南戲劇學院么？”

“對啊，老張女朋友……哦不，現在或許是前女友了，就是江戲的。”

虞央不由地一陣苦笑。

小茶不聯系他還沒到一個星期，就被這個八卦舍友給看出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為了不把許小茶牽扯進危險，虞央也就默認了這個事實。

“我聽說那兒盛產帥哥美女啊，夏海高校顏值界的巔峰，我就是為了這才轉學的。”

少見得，平日里一貫話不多的王吒主動居然挑起了話題。

“噗……你這貨不會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那里頭高富帥土豪一抓一大把，有美女也輪不到你來泡啊！”

王吒很是風騷地一撩額前發：“那可說不定，指不定就有美女看上我這種憂郁內斂的氣質呢？”

虞央額頭上拉下三條黑線，大佬，你手上剛吃小龍蝦的辣油還沒擦干凈呢……

“花擦！看上你？瞎了眼或許還可能？你知道我宋饒是什么人么？江戲的校草就是我的哥們！”

“校草我不感興趣，校花倒是可以有。”

“校花？就你這慫樣？留了個長發還真以為自己是搞藝術的啊？想泡上校花，再等個一百年好了！”

“那是我懶，沒出手，不然也沒夏簡流什么事了……”

虞央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兩位室友裝逼……

仿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閑適愜意的宿舍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