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昕桐的離開，帶走了病房里的最后一點熱鬧。

過了不久，鎮撫司的人再一次造訪了虞央，詢問8月29日晚上發生的事。

虞央也如實回答了他能夠記起了的所有細節。

從整個同學會的發起人管賢，到“百里香”餐館的聚餐，還有翻墻入校園的路線。

但是唯獨，虞央發現張飲夢的記憶里缺失了一段——就是踏入二班教室起，至昏迷前的一段記憶。

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段！

這段記憶直接關系到張飲夢是不是真的殺人兇手！

卻不知為何完全沒有印象……

就連他最后舉起柴刀自刎的場景，還是來因為魂體形態的虞央親眼目睹才得以留存。

所以，此時此刻的虞央真的是把能說的都說了。

就差沒說“自己”很可能是兇手了。

鄭毅再一次沉默地離開。

看得出來，他好像在掛心別的事。

臨出門前，這位雷厲風行的鎮撫使背影頗為落寞。

有那么一瞬，他的背影竟和陳天風有些相像……

一旁的殷維帶來了虞央的個人物品，包括身份證、學生證、銀行卡、錢包。

至于家里的鑰匙串，一早就按照虞央的意思，給了展昕桐。

趙風則帶來了醫院開具的治療費用清單，虞央只瞥了一眼，就被六位數的合計數給嚇得不輕。

好在趙風補了一句，鎮撫司這邊考慮到你是學生，沒有經濟來源，又是受害者，特地向院方申請，允許在半年內還清。

這句話算是判了虞央“傾家蕩產刑”，只不過緩期半年執行。

“萬幸是公立醫院，要是私立醫院可能得賣器官還債了……”

虞央自嘲了一句，將價值十萬的費用清單折疊收起。

這個張飲夢到底傷得有多重啊！

看來這醫院是住不下去了，虞央想著要是晚上展昕桐回來，換上衣服就立馬申請出院。

正好今天趕上9月1日暑假結束，正式開學。

“只要交1300就能住半年的宿舍，公立學校真是業界良心……”

要是在外頭，半年1300在夏海估計只能租個橋洞住了。

再一次，虞央對華夏的社會福利制度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拿起手機，虞央向班主任打了電話，以住院為由，申請了晚一天報道。

短時間內，虞央不得不扮演“張飲夢”這個身份重新開啟大學生活。

原先的計劃，被昨晚的那段新聞視頻全盤打亂。

看著那段黑白的攝像頭畫面，虞央思考了一整晚，都沒能下定論。

但卻推演出了最壞的一種可能——

有人，此人極有可能是陳天風在他死后，冒充了他的模樣，擊殺了那兩名填埋場工人，并且故意讓攝像頭拍到他的相貌。

這意味著，在被通緝的情況下，警方反而會緊盯虞央的家人，以期發現虞央的下落！

這一招賊喊捉賊的把戲，由于虞央的尸體已經被碾為齏粉，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自然什么黑鍋也能往他身上甩。

這時候虞央如果貿然聯絡，無異于是自投羅網。

更可怕的是，全世界恐怕只有陳天風一個人知道虞央不是失蹤，而是被推入粉碎機碾成齏粉。

也正因此，若是陳天風一旦發現虞央沒死，那為了圓謊，接踵而來的報復，是如今這個叫張飲夢的大學生完全無法抵御的。

畢竟熄湮會，是能和陽明竹館對著干的秘密組織。

但凡是這種組織，無不掌握著某種“秘法”，比如什么“死契”、“眷品”……

極有可能陳天風也具備！

尤其是在親眼見識過死后世界，再次重生為人之后，虞央愈加敬畏這些超自然的力量。

它或許無法被解釋，但卻未必就不存在！

因此虞央最有可能的下場，大概是剛一暴露行蹤，就被陳天風用未知的手段不知不覺地扼殺在暗處。

忍！

還是要忍！

此時此刻，只能在暗處潛伏，小心地扮演“張飲夢”的角色，讓陳天風相信虞央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和家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天風，終有一天，我虞央要和你算一筆總賬！

“叮咚！”

一聲清響，把復仇心切的虞央拉回到現實。

黑色諾基亞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綠色的消息泡提示——“您有一條未讀消息。”

虞央一愣。

誰會給我發消息？

展昕桐？

虞央看了一眼掛鐘，才剛到午飯飯點，隨手便點開了消息。

下一秒，虞央就覺得自己見了鬼了！

消息居然是發在“西山中學18屆二班”的17人微信群里的！

【管賢：@張飲夢-張同學，別來無恙？】

管賢？！

微信群群主！

這場同學會的實際組織者！

他不是死了么？！

和其余15人一起，被柴刀砍死在教室里！

警方都調查確認過了！

怎么可能會有第二個活口？！

一股寒意突然自后脊躥升，使虞央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沒等虞央回復，管賢再次在群里發了條消息。

【管賢：我知道你醒了，還給了你一天時間熟悉新身體，怎么樣，還算適應么？】

虞央瞳孔猛地放大！

這個人居然知道！

知道他不是張飲夢！！！

【張飲夢：你是誰？？？】

虞央飛快地打字回道。

【管賢：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不清楚你是誰】

【張飲夢：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賢：放心，這些你遲早都會知道的，現在你只要知道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就足夠了】

【張飲夢：我這一邊？一個死人？】

【管賢：呵呵，我說過，這并不重要。但如果你想盡快適應這具身體，可以登進這部手機里的應用商店，下載一個叫做“常道”的APP，算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常道？

這個APP的名字連聽都沒聽過。

虞央半信半疑地點開了應用商店，在搜索欄里輸入了“常道”二字。

果然，一個太極圖標的APP引用被檢索出來。

【常道：道可，道非，常道。】

虞央記得這是先秦道家鼻祖老子所著《道德經》中的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但當時并沒有標點符號，因此三字一斷，也只是后人根據老子的思想，做的一種可能解釋。

但這個名為“常道”的APP，介紹里卻干干脆脆地引用了這句話，還變成兩字一斷。

為普羅大眾所熟悉的“道可道，非常道”就這樣被重新解構成了“道可，道非，常道”。

“常道”的名字，無疑就是取自最后的兩個字。

“有人道可，有人道非，是謂‘常道’的意思么？”

虞央將信將疑地點下了旁邊“免費下載”的按鈕。

僅用了一秒不到，這個名為“常道”的APP就已經被下載到了手機里。

虞央點開了太極圖標，進入到應用畫面。

一陰一陽兩尾魚在界面上不斷游動。

片刻后，畫面一片漆黑。

這時，屏幕好像活過來一樣。

一種被注視的感覺襲遍全身。

黑色的背景上慢慢浮現出四個字——

【你好，虞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