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姐！”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孔指揮使頓時語塞。

“我讓他去找你，可不是讓你來收尸的……”凌煙的話語固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鏗鏘，“連個凡人都要先救后殺，外人會怎么看我凌門？”

孔指揮使原本還想爭辯，此話一出，立馬再不敢有他想，恭敬道：“標下……知錯了。”

凌煙冷哼一聲，這才撒開她的手，自己卻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孔指揮使正要去扶，卻被凌煙毫不留情地拍開手。

“這里的官你最大，卻公然談及我凌門的事，都不知道先清場么？”

凌煙的話語如同一柄利劍刺穿孔指揮使，后者的臉上露出了不知是羞憤還是慚愧的表情，嘴唇幾度開合，方才驟然朝周圍的人群喊道：“全給我歸隊！回鎮撫司去！全部！”

此話一出，鎮撫司的一干人等立馬作鳥獸散。

開玩笑，光是凌閻王就已經跟可怕了！

沒想到還收了個更年期的指揮使做幫兇！

被呼來喝去的鎮撫司下屬突然十分懷念起鄭毅還在的日子……

感受不到降靈隊的氣息后，凌煙方才松懈下來，背靠著一顆行道樹，氣喘吁吁道：“我需要一顆生骨丹……你身上可有？”

“有！有！”

孔鑿言單手一揚，不知從哪變出一個長匣，打開后里頭整整齊齊地碼著數十個瓶瓶罐罐。

她嫻熟地挑了一只瓷瓶，倒出一顆散發著寒氣的白色藥丸。

凌煙看也不看，接過藥丸就丟嘴里，只嚼了嚼就生吞了下去。

“大小姐……這是靈澗玉露，潤潤喉吧……”

孔鑿言還不忘“貼心”地遞上一盞瓷杯，里頭蕩漾著晶瑩澄澈的液體，即便隔著數米虞央也能感受到淡雅的芳香。

但凌煙接過瓷杯，卻沒有自己喝，反倒是微微揚了揚下巴，看著不遠處的虞央道：“靈澗玉露最鎮嗔怒，給你。”

“大小姐！”孔鑿言還欲勸阻。

“住口！”卻被凌煙直接吼了回去。

“怎么？剛才不過才夸你幾句，就連路都走不動了么？”

凌煙遙呈杯盞，挑釁似地看著一臉警惕的虞央。

虞央瞥了一眼憤憤不平，卻又咬牙切齒不敢說話的孔鑿言，大步走到凌煙身前，接過瓷杯一飲而盡。

這靈澗玉露一入口便帶起一股清涼之意，自上而下襲遍全身，使得虞央神智一片清明，便是連身子都覺得輕了好多。

倒是和使用了金靈符后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謝謝……”

“不必，畢竟救人的不是我。”

凌煙自嘲似地笑了一聲，“從治傷的手法上看，應該是來自天啟寺。早知道會有外援干趕到，我也不至于廢那么大功夫，把你折騰得死去活來了。”

虞央也不覺訕訕：“我也是賭了一把而已，至于天啟寺的兩位高僧是否能及時趕到，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么說人是你引來的？”凌煙追問道。

虞央一愣，心下頓時感覺要遭。

他用遠程控制徐森的手機給智空發消息的事情可不能暴露。

畢竟“花狐貂”可不是什么能上的了臺面的東西。

搞不好正義感爆棚的凌煙可能分分鐘把他帶回鎮撫司審訊。

“也算……是吧……”虞央含糊道。

“也算？”

凌煙雙眼一瞪，虞央頓時感覺要糟！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虞央也看出了這個凌緹騎可是出了名的難糊弄！

恐怕整個鎮撫司都沒有比她還執著于真相的人了。

所以必須想個借口。

還得是個合情合理又說得過去的借口……

“喂！問你話呢！”凌煙督促道，目光中已經多了一抹狐疑。

“是……是因為……”虞央絞盡腦汁，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肯定是因為展昕桐！”

“展昕桐？那個空姐？”

凌煙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要是她能自由行動恐怕直接上來就刑訊逼供了。

“對！”虞央也只能死撐著說下去，“展昕桐說她曾經被這兩位僧人跟蹤過！我在她朋友圈里看到過照片！”

“呵！那和今晚有什么關系？”

“關系可大了！那天展昕桐先見著的我，在醫院過了一夜后，我請她回我家拿一下換洗衣物，就在路上就發現被跟蹤了。時間這么巧，難道和我沒關系么？”虞央強行為自己辯解道。

“沒看出來。”

凌煙想都沒想就宣判了辯解無效。

“這恰恰說明了這兩位僧人的目標是我啊！

“你想啊，他們跟蹤展昕桐，卻沒有詢問什么。

“可是剛剛你昏迷時，他們趕到后，卻是問了我不少問題。”

眼看著一旁忍了很久巴不得要插話的孔鑿言，虞央連忙吐出了最最重量級的一句話：“他們問我是不是知道天啟寺慧悔禪師的下落！”

此話一出，孔鑿言的臉色瞬間變了！

太微垣抑靈障第二代鎮守，天啟寺的慧悔禪師無故失蹤一案，堪稱此時此刻鎮撫司的頭號大案！

一個修為高深的五品修士，在夏海抑靈障內擁有來去自如、自由施法特權的堂堂鎮守，居然毫無征兆地人間蒸發！

這事不但驚動了鎮撫司，便是其背后的御天府、天啟寺這樣的龐然大物都為之震驚！

“所以，你知道慧悔禪師的下落？”

“不知道。”虞央干脆地回答，“但是我可能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

“怎么說？”

“因為829案發當晚，在案發現場，我在昏迷前似乎看到過他。”

“就憑這個？”

“說不說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但至少兩位大師信我，此時此刻已經在趕赴案發現場的途中了，我還約了明日中午與他二人見面，進一步指認現場，孰真孰假，到時候一看便知……”

“即便如此，你還是沒能解釋，為什么他們會來此處救你！”一旁的孔鑿言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凌煙默然不語，繼續用審視的眼光望著虞央。

但虞央卻已經理順了思路，反問道：“我怎么知道他們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許是有人提供了線索，或許是和當初盯上展昕桐的情況一樣……

“兩位僧人既然是來找慧悔禪師下落的，自然是有備而來，總不可能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指不定他二人當初就是在展昕桐身上發現了某種和慧悔禪師關聯的線索，譬如你們最愛說的殘留氣息什么的，這才關注到她。

“而她之所以會和慧悔禪師有所關聯，恐怕是因為我在829案時曾經近距離接觸過慧悔禪師，說不定那時候被留下了什么線索。

“所以，我不覺得當我落入孤窮之境時，他們會袖手旁觀，畢竟我的生死恐怕關乎慧悔禪師的下落。

“凌緹騎，這就是今晚我們獲救的，真正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