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的塵埃紛紛落地。

短暫的沉寂。

但凌煙絲毫不會樂觀到認為一切都已結束。

對于中了十幾發子彈仍然不當回事的家伙來說，方才的那一記寸拳根本不算什么。

女尸背部觸感就像是一塊鐵板，反傳回來的巨大疼痛使得凌煙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左手的肌肉開始發出抗議，帶起一陣又一陣的痙攣。

整個拳頭更是鮮血淋漓，手指根部幾乎可以看見指骨。

趁著這個間隙，凌煙強忍著把槍換到左手，再將一盒16發彈夾填裝入槍內。

但對于剛挨了16發子彈還活蹦亂跳的怪物，這點火力似乎還不太夠。

再不遲疑，凌煙用尚未受損的右手，從后腰的槍套上卸下了第二把槍。

槍名“妖顎”，那是一把極致濃郁的純黑色單手獵槍，握在手中仿佛一團凝固的黑霧。

和左手上那柄注重輕便連發的銀色手槍——“雪頸”不同，“妖顎”里裝的是貨真價實的特制霰彈。

據說從凌煙來到鎮撫司報道的第一天起，雪頸妖顎就從不離身。

因此凌煙也從未使用過鎮撫司內特供的槍支裝備。

單靠著一身古武底子，配上雪頸妖顎兩柄特制槍械，打下了“凌閻王”的赫赫威名。

一般來說，雪頸輕巧靈便，銀制子彈可以輕易洞穿低品修士的防護系秘術。

而妖顎破壞力巨大，鄭毅曾三令五申其不許開槍。

除非到了生死關頭。

比如，現在。

那具被砸至墻角的女尸已經重新站了起來。

它背部的凹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被撞得變形了的關節也在不斷扭擺中恢復，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擊根本沒有造成絲毫損傷。

回頭，惡毒的紅光再次凝望著凌煙的身形。

下一秒，女尸再度撲殺回來！

它不再將雙爪置于身前專攻一點，而是如同振翅般分擺兩側，再一次擴大了狩獵的范圍。

如果凌煙還想要故技重施，閃身繞后，這一次的她必定會被利爪洞穿胸脯。

換言之，這一次凌煙只能正面硬接，再沒有閃避的余地！

面對來勢洶洶的怪物，凌煙毫不遲疑，立即扣動了妖顎的扳機！

漆黑的槍口綻放出刺眼的十字火花，一陣硝煙帶起了驚人的巨響！

即便如此，女尸還是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堪堪偏過了頭，得以規避這可怕的一擊！

但其代價就是，整個左肩被打爛，一條左臂隨之掉落在地面上。

來自右方的危機暫時宣告威脅解除，凌煙閃身往右側急掠過去，再次躲開了女尸的捕殺。

但即便是在躲避的過程中，半空中穿梭的銀色子彈也未曾停歇，左手的雪頸對著女尸的后腦點射了大約四秒的時間。

16發子彈再次傾瀉完畢，其中有近十枚命中了女尸的后腦。

這一次，女尸終于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動作——用它僅剩的右臂，護在了腦后！

“果然是這……”

凌煙的眼神頓時明亮了起來，她毫不吝惜地丟開了雪頸，騰出手為妖顎更換了彈夾。

因為槍支的特殊構造，妖顎的一盒霰彈夾，只夠一發。

凌煙常備的，是5盒雪頸子彈，2盒妖顎霰彈。

也就是說，槍膛內的這一發霰彈，將是分出勝負的最后的砝碼！

剛一錯身，失去了左臂、頭部又遭受重創的女尸當即狂化，返身再度襲來！

這一次，女尸像是完全拋棄了防御，要和凌煙做殊死一搏，不顧一切地進行反撲。

這也是三次進攻中，距離最近的一次！

但凌煙卻表現得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輕松。

“砰！”

妖顎發出一聲巨響。

耀眼奪目的十字形火花再次綻放！

然后便是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

這么近的距離，女尸甚至來不及躲避，整顆頭顱像是被搗碎了的西瓜，變得四分五裂。

好在她已死去多年，不然濃稠的血漿想必能夠濺滿半個大廳。

“蠢貨?！?

凌煙不屑，一腳踏在女尸背上。

在左肩的手電照射之下，女尸已一動不動。

也就是說，戰斗到此結束，人鬼之間的較量，人類取得了暫時的勝利。

畢竟是一對一，打敗對手后放松警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加上此時的她也已經筋疲力盡。

雖說直到現在，凌煙的臉色都絲毫未變，可是一松勁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移開目光，來一次深呼吸，保持著虛有其表的姿態。

只是一個小小的疏忽，誰都沒辦法責備。

然而就是在一瞬間，一股陰風穿堂吹過……

——

在虞央眼中，這場驚世駭俗的人鬼之戰，足以顛覆常識！

縱然在肉體強度和昏暗的環境里處于絕對的下風，但凌煙卻能通過技巧、火力和智略完美地壓制了對手。

躲避的時機，彈藥的計算，槍械的選擇……無一不是精準到了極點！

因此，僅有的三次交鋒，每一次凌煙都能取得比前次更大的戰果。

從超脫凡人的體術，到雪頸試探性的火力壓制、搜尋弱點，再到妖顎的決定性一擊，虞央由衷地被凌煙的作戰素養所折服。

不同于虛有其表的花瓶，這位凌緹騎在才能上的魅力，遠遠地超過了她本就驚艷的外貌。

然而，本沉醉于勝利之中的虞央，卻瞥見了手機屏幕上一閃即逝的綠影。

手機的“陰陽眼”并未關閉，相機還停留在拍攝界面。

鏡頭里，盡是一片均勻的墨綠色。

“什么東西？”

虞央拿起手機，尋找著那抹詭異的綠影。

直到他將手機平舉對著前方，才重新捕捉到了那抹以異同尋常的墨綠色。

一般來說，這代表了某種靈氣的大量聚集和活躍。

可女尸明明已經被妖顎崩得四分五裂……

那這又是個什么東西？

——

圖書館中央，踩著尸體的凌煙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突然間，喉嚨像是被卡住了。

力氣之大，足以讓人窒息！

發不出聲音，身體動不了……

全身的力氣正在飛速流失。

看不見形體，找不到原因。

仿佛突然有人抽干了附近的空氣一樣。

凌煙最后的意識，是視野的逐漸黯淡模糊……

以及

一陣耀眼奪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