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金字塔的管理模式，”副總經理兼管理部長入江孝愁，在白板上劃了一個倒三角，最上層寫了一般職員的字樣，依次向下，逐層寫著主管，經理，部長等，最下方的三角尖，寫了總經理“：就是由最底層的員工引領經營，推動公司的發展，而各級領導都是員工下面的支持者，協助者，員工成為公司真正的主人?！?

員工們又高興又感動，會場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那些都是胡說八道。”一轉身，入江在小會議室里，對低頭坐在他對面的DB副經理五寶修二郎，諄諄教導道“：你看過哪個公司員工可以指揮領導嗎？倒金字塔管理，不過是讓員工心甘情愿沖鋒陷陣，把被動的勞動慫恿成主動的勞動，讓他們享受著當家作主的快感，當牛做馬之外，連領導的那份也干了，卻還能甘之如飴。說白了，倒金字塔管理，就是一副蒙汗藥?！?

五寶抬頭瞄了入江一眼，又低下頭去。

入江繼續說“：和倒金字塔管理相配套的這個全方位評價，說起來是讓上級評價下級后，再讓下級也評價上級，可是呢，你仔細想一想這里的游戲規則，上級對下級的評價是一對多，而且正式納入考評的，評分直接影響你的獎金和來年加薪?！?

“而下級對上級的評價，是多對一，隨機選擇不同部門的五個一般職員，對指定管理崗進行評價，但是，評價結果不納入考評體系，評分只做參考，不影響獎金和加薪。”

“另外，如果某人的評價和另外四個人的評價相差太遠，這個人會反過來被認定阿諛奉承或挾私報復，因為不誠實不公正而被考評扣分?！?

“這么弱智的游戲，呵呵呵，肯定是我孫子常務想出來的?！比虢蔚匦α似饋?，笑了一會，又怕自己太大聲了，謹慎地向半開的房門外掃了一眼。

五寶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緊張地抬起頭，問“：入江部長，我是不是打分跟其他人差了很遠?”

入江湊近五寶，仔細地端詳了一番他精致的臉龐，故作神秘地說“：是啊。差很遠。本來呢，這個評價是全保密進行的，誰會被指定為評價者，沒人知道，評價者評價哪位被評價者，也沒有人知道，評價結果更是由我這里整理后直接計算出總分和偏差值上報給總部?！?

“就算有人傻到評出偏差值很大的結果，我也不會告訴他，直接就報上去，要他的好看！”入江再次湊近五寶，溫柔地說“：但是，你不一樣啊，你這么老實，這么不諳世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踩陷阱對不對？所以才好心叫你過來，跟你解釋清楚。”

五寶感激地說“；入江部長，你真是好人，我想我可能沒有看清楚評分規則，遞交得太匆忙了，我能重新再交一次嗎？”

入江拍著五寶的肩頭，笑嘻嘻地說“；當然可以啊。其實，你評價的山崎二郎，是你的頂頭上司，其他四位評價者都是別部門的，就你是同部門的，我還以為你會給他評個特別的高分呢，誰知道是最低的，山崎桑雖然對自己的部下有點嚴厲，不過他對別的部門的人都特別客氣，很樂意幫助人，還愛說笑，大家都挺喜歡他的，你要是讓他知道你給他這樣低的評分，那恐怕……”

五寶求饒道“：千萬不要告訴山崎桑，部長。山崎會殺了我的。”

入江笑起來“：你看你，膽子這么小，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山崎二郎，和五寶修二郎，都是DB部門，即DISTRBUTION，貨品配分部的出向人員。一個是經理，一個是副經理。

在日本總部，他們是相差三期入社的前后輩關系，兩人的名字很相似，都是有一個哥哥的老二。老家都在札幌的某個小鎮，據說中學時代就已經認識了。入社后又先后在MD和廣告部一起工作，說起來兩人的關系源遠流長。

但是五寶非常害怕山崎，這也是公司上下盡人皆知的事情。

山崎五短身材，樣貌丑陋，但是性格開朗，充滿自信，總是高高地昂著頭，仿佛那樣會讓自己顯得更高挑一點，不管冬夏春秋，他都喜歡拿著一柄小紙扇，思考的時候，就合起扇子，一下一下敲打自己的手掌，或是……鄰座的五寶身體的任何部位，腦袋，肩膀，手臂，大腿，反正看他的心情，高興打哪里，就打哪里，等他靈光一現，有了主意，就奮力打出最后的一下，啪地展開紙扇，笑容滿面地對著自己扇了起來。

五寶則剛好相反，他中等身材，但是容貌俊俏，皮膚白皙，唇紅齒白，乍一看很像一個明星小鮮肉，但是個性內向，他常常低著頭，說話的聲音很輕，有時候會自言自語，他不太跟人說笑，只是偶爾夾在人堆里跟著起個哄，湊個趣。他幾乎不會反對任何人的意見，不只是他的頂頭上司山崎，甚至也沒有懟過自己的部下，所以，部下們都只怕山崎，根本沒有把五寶放在眼里。

五寶從會議室出來，嘆了口氣，怏怏地回到了DB所在的辦公區域，才走近，山崎就迎了過來，用他那柄小紙扇，沒頭沒腦對著五寶一頓猛抽，訓斥道“：你到哪里去了？為什么不報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就連去廁所也要向我報告？”

五寶未作抵抗，任由他抽了一個夠，道歉道“：對不起，剛才山崎哥不在，入江部長叫我，我就去了，我跟步福澤說了，讓他轉告您。”

山崎插著手，蠻橫地說“：我沒有聽步福澤說。我不在，你不能等我回來再去嗎？入江叫你就屁顛屁顛去了？我叫你的時候沒見你跑那么快啊?！?

五寶再次鞠躬道“；對不起?！?

山崎不齒地搖搖頭，輕蔑地說“：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點別的嗎？蠢得跟豬一樣。我要的月結報告做好了嗎？”

五寶說“：好了，我一早就發給您了，我怕您不明白，還給您留了小便簽，開會發言的時候，您可以參看一下那個小便簽?！?

山崎打開郵箱里的文件，又拿起桌上五寶粘著的便簽，兩下對照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還行，你看，你這個人，不逼不行，什么沒時間啊，沒數據啊，做不來啊，逼你一下，不是都做出來了嗎？以后我會議發言的資料都幫我做好，我來檢查?！?

五寶順從地說“：是，我知道了?！?

山崎嫌棄地說“：什么？蚊子在叫嗎？回答上司的命令要大聲一點。”

五寶奮力地放開聲音，又說了一次“：是，我知道了。”

山崎一抬手，狠狠地打了五寶一扇子“：混蛋！你這是在跟我示威嗎？叫那么大聲干什么？”

五寶為難地嘟囔道“：好難啊?！?

山崎厲聲道“：你說什么？“

五寶鼓起勇氣，申訴道“：好難啊，多大的聲音才合適?。俊?

山崎連續給了五寶幾扇子“：自己去想，你這個豬頭，跟誰叫板呢？“

正教訓得興起，隔壁MD部的部長福田尾善走了過來，進退兩難地隔了半米遠停下，只把腦袋伸長了，招呼道“；山崎桑，山崎桑，你有空嗎？‘

山崎放下扇子，暗中用腳踢了五寶的腳踝一下，五寶痛得跳了起來，山崎轉身，向著福田苦笑著走了過去“：有空有空，福田部長有什么指教？哎，現在的年輕人真難教育，你看他，我就用扇子輕輕敲打了他兩下，至于連蹦帶跳嗎？這么夸張，好像我在虐待他一樣，不知好歹。”

福田附和道“：是啊，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那時候怎么會一樣呢？我們那時候，前輩打了你的左臉，你還要把右臉湊過去呢。”

山崎搖了搖手里的扇子，壞笑道“：福田部長，我跟你不是一代的啊，我比你小十幾歲呢，不過，福田部長是中途采用的，要論入社的時間……”

福田尬笑道“：是的是的，山崎桑年紀小，可入社時間比我早多了，也算是我的大前輩啊?！?

山崎踮起腳，伸手摟住福田的肩膀，笑道“：什么前輩不前輩的，您級別可是比我高，小弟全靠哥哥帶攜了?！?

福田忙說“：沒有沒有，我們是兄弟部門，我這不是又來找你幫忙了嗎？我想看一下過去三年的店鋪首次配貨，和一個月內，三個月內補貨的情況，還有六個月后，一年后庫存殘余的情況，能不能做個詳細的資料給我??？”

山崎瞪著福田，問“：每個店鋪？每個品番？”

福田道“：是啊，每個店鋪，每個品番，你知道，現在公司庫存積壓嚴重，總經理三令五申，以銷定產，新產品的訂單量，我需要參考以前進銷存的數據，但只看營業部門的銷售情況的話，很難把握庫存是下單量，配分比例，還是配分頻度造成的，因此，只好拜托您了?！?

山崎冷笑道“：呵呵，您真會使喚人啊，不要資料還好，一要資料就要三年的，還要每個店鋪，每個品番，還一個月，三個月，六個月，一年，呵呵，我們今年從350家店鋪關剩了270家，但那也有270家啊，三年涉及的品番得好幾萬呢?！?

福田諂笑道“；難不倒您的，您不是公司有名的萬能山崎嗎？”

山崎回頭看了看還在揉腳踝的五寶，爽快地點了點頭“：好，萬能山崎不能砸自己的招牌啊，什么時候要，我給你做出來?！?

福田說“：后天，下周我要提交下季度的訂單計劃，后天給我行嗎？”

山崎說“：行，包在我身上。”

下班前，山崎把這項工作交代給了正想收拾離開的五寶“：你趕一趕，這是很重要的工作，如果按時給不出來，我山崎可就沒有面子了?！?

五寶為難說“：山崎哥，我已經連續加班一個多月，連周六周日都沒有休息過，我……”

“怎么了？才一個多月有什么好抱怨的？年輕人就是要吃苦耐勞，你也太嬌氣了吧？還有沒有一點上進心啦？”山崎板起臉訓斥了兩句，見五寶臉色灰白，精神萎靡，也怕將他逼得太狠，于是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道“：這是在給你鍛煉的機會，我可是一片好心，你別辜負我的信任啊。如果真是來不及，就叫部下們分擔啊，我也沒說讓你一個人干呀，是不是？好了，把包放下，你們誰，去給五寶副經理倒杯咖啡來！五寶，你再辛苦兩天，忙過這一陣，我給你放假?！?

五寶將斜挎包從身上拿了下來，有氣無力地答應道“；好，我做。”

山崎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五寶是個要求上進的好孩子，呵呵，部門里所有的人，你自己挑幾個，留下來跟你一起做啊，我要去陪總經理他們喝酒去了，讓總經理開心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絕不能遲到，我去了啊?！闭f完，提包匆匆走了。

五寶趕緊拉著要下班的部下們，羞怯怯地吩咐道“：步福澤桑，趙皆寇桑，牛辟堂桑，真不好意思，你們三位可不可以留下來幫幫我啊？”

部下們面面相覷，互使了一個顏色，步福澤說“：啊呀，五寶副經理，你不早點說，我已經約了要去接兒子的，我兒子等不到我，要哭的呀，你不忍心看一個小孩子在校門口哭吧？”

趙皆寇說“：我頭疼得厲害，正想去看醫生，你不要叫我加班啊，我要是過勞死了，你付不起這個責任的啊?！?

牛辟堂說“：這么多人，你為什么叫我呀？我自己都滿負荷了，沒有余力再做別的事情了呀，而且今天我八字撞流星，不能加班哈，拜拜了?！?

嘩啦啦地，部下們都走了個精光，只剩下五寶站在那里發呆。

喝杯咖啡準備熬夜吧，五寶無奈地走到茶水間，在咖啡機前用手機掃描支付了八元錢，公司里的茶包是免費的，但咖啡需要象征性收費8元，然而機器總是神神叨叨的，這不，支付完成后，怎么按鈕，出水口就是沒有半滴咖啡流出來。

“不是連你都欺負我吧？”五寶嘟囔著，輕輕拍了機器幾下，咖啡機還是紋絲不動，完全沒有給咖啡的意思。

斜刺里突然冒出一條腿，砰砰兩下，狠狠地踢在咖啡機的機身上。

神奇地，出水口噗噗噗地流出了咖啡。在咖啡流完的當口，那條腿又高高抬起，補了一腳，結果，一向是八分滿的咖啡，居然又續到了十分滿。

五寶回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女生，明明已經是春天，她卻裹著厚厚的大衣，披頭散發，拿著一個紙杯泡面，正咧著嘴沖他傻笑。

五寶略有些受驚，眼角瞄了一下，女孩是有影子的，這才放心地說“：謝謝你啊，不過你好粗暴啊?！?

“什么？聽不懂。”女孩用中文說。

五寶連忙轉換到中文頻道，說“：謝謝你?！?

女孩擺擺手，豪爽地說“；不客氣，這個破機器就是欠揍，你給它一腳，它就乖乖聽話了?！?

五寶捧著咖啡回到座位，埋頭工作起來，過了一會兒，方才的那個女孩，一手拿著泡面，一手拿著筷子，邊呼嚕嚕吃面，邊走了過來，對五寶說“：喂，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面？我還有一杯呢。”

五寶無暇抬頭，只說了句“；不用了，我沒時間?！?

女孩干脆在山崎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繼續吃著面，看五寶工作。五寶恐慌地停下手里的活，把她拉了起來“：你別坐在這里，山崎經理明天聞到有泡面的味道，會發火的?！?

女孩撅了撅嘴，一回身，又坐到了對面步福澤的位子，依然看著五寶，吃著她的面。

五寶問“：你是誰啊，不下班嗎？”

女孩嗔怪道“：你不認識我??？你怎么會不認識我呢？我就這么沒有存在感嗎？”

五寶仔細端詳了一番，隱約記得她是財務組的擔當，但好像很久沒看到過了“：你是財務組的那個，那個……”

“任小云啊。不過我已經不是財務組的人了，我現在是你們公司的外包財務公司的派遣人員，每周一次，到你們公司坐班記賬，今天做得有點晚了。“

任小云禿嚕完了泡面，把筷子一放，濺得滿桌的汁水，五寶見狀，連忙扯了幾張面紙，擦起步福澤的桌子來。

任小云說“：這個是你部下的桌子吧？上司山崎你怕，部下你也怕??？“

五寶說“：不是怕，搞臟別人的桌子不禮貌。“

任小云翹起二郎腿，不屑地說“：怕就怕吧，公司誰不知道你五寶怕事？我跟你說，五寶桑，怕是沒有用的，你越怕，人家越欺負你，就象小白，越是躲著小花，小花就越是要追著它咬它抓它?！?

“小白？小花？“五寶有點莫名其妙。

任小云放下翹著的腳，正色道“：哦，是這樣的，小白是我撿回來的流浪貓，小花也是我撿回來的流浪貓，小花比小白早進門幾個月，所以小白來的時候，小花就一直欺負它，一直到現在，小白也很怕小花，可是貓這個東西，跟人一樣，你越怕它，它就越得寸進尺，所以，就像剛才對付那個咖啡機一樣，狠狠一腳，還敢不給我出咖啡？“

五寶的中文是有限公司，來華的出向人員，公司都會安排數周的中文教學，之后，就看個人意愿，可以自費繼續學習，五寶也曾經學了一段時間，可是后來山崎把自己份內的工作都丟給五寶，他就再也沒有時間去中文課堂了。所以任小云的嘮叨，他只聽了個大概明白，

五寶認真地工作起來，任小云繼續天南海北自說自話，五寶不時被任小云一個人的嘈雜打斷思路，抬頭來給她一個可以走了嗎的眼神，但任小云還以為五寶喜歡聽她的胡言亂語，加倍起勁地海聊了起來。

“小白有時候也會反抗一下，有一次，它對著小花，哇，大叫了一聲，音量很大，眼神很兇惡，結果你猜怎么樣，小花頓時就蔫兒了，退避三舍，哦，你知道退避三舍這個成語嗎？一舍就是三十里，三舍就是九十里，話說春秋戰國時期，晉國和楚國……“

托了任小云的福，本來有點瞌睡的五寶，精神抖擻地干了一個通宵，任小云在快12點的時候，終于被自己給吵睡了過去，五寶見她四仰八叉倒在椅子上的樣子，不禁失笑，去找了個坐墊，讓任小云的頭枕著，又調暗了燈光，這才繼續工作。

兩天后，福田要的資料終于完成了，福田對山崎贊不絕口“：到底是萬能的山崎，我算是拜托對人了?！?

山崎謙虛地說“：這有什么，小菜一碟，今后有需要隨時開口，我山崎就是來者不拒，熱誠為各部門服務的?！?

“那感情好啊，“物流部的主管肖百聯湊過來說”：山崎經理，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啊？公司要求縮減費用，需要驗算不同物流路線和送貨量的物流總預算，我能請DB給我一個過去三年各地區的新貨和補貨的配分時間表嗎？最好再有今后一年的配分計劃?！?

“又是三年？“山崎撇著嘴說“：你們都跟三年干上了??？你還來了個三加一啊，看在你是總經理器重的干部，我幫你搞定，你要記得欠我一份人情啊?！?

肖百聯說“：那是當然，我有機會一定回報您。”

物流需要的資料，毫無懸念又落在了五寶的身上。

“這周你都要做我的工作，這樣吧，你周日來加班吧?！吧狡槊畹馈?

五寶小聲地說“：山崎哥，公司要求消化年假和調休，如果我周日加班，就是調休又增加了，我已經上了消化不良的黑名單了?！?

山崎不屑一顧地說“：那你就不要申請調休啊，反正你申請我也不會批的，你不是普通的擔當，你是管理層，還計較那些調休嗎？公司讓大家消化，就是不想付加班費，不想買你們的年假，你主動不要，不就從黑名單上下來了嗎？真是鼠肚雞腸，做干部，氣量大一點。你的眼里只有那點加班費嗎？”

五寶心知無法抗辯，只好轉身又向部下求助“：步福澤桑，趙皆寇桑，牛辟堂桑，你們幾位周日也來加個班，大家齊心協力一起完成任務好嗎？”

步福澤首先沖了出來，氣呼呼地說“：你怎么又叫我們幾個??？我周日要陪兒子去學鋼琴的呀，你上了黑名單，要大家跟你一起上黑名單嗎？我不加班的啊。”

趙皆寇和牛辟堂，也跟著叫嚷道“：五寶經理，你不能這樣壓迫人是不是？我們不同意的?！?

五寶又氣又急，突然想起那個吃泡面的任小云說過的，小白大聲吼退了霸道的小花，只要你夠大聲，眼神兇狠，對方就退避三，三，嗯，退避九十里。

五寶于是瞪圓了雙眼，一拍桌子，大聲道“：我現在不是跟你們商量，是要求你們，周日給我到公司來加班趕報告。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工作！“

對面的三個人真如任小云說得，蔫兒了，步福澤說“：乖乖，嚇死寶寶了，其實孩子他媽陪去學鋼琴也是可以的，我跟老婆商量商量啊?！?

那兩個也說“：都是一個團隊的，有什么不好協商的，別發火，別生氣啊，我們來，來?！?

五寶松了一口氣，正想抱歉幾句，后腦勺就被山崎的扇子種種地砸了一下，山崎教訓道“：你惡什么惡你？這是對待下屬的態度嗎？“

五寶捂著腦袋，望著山崎說不出話來。

山崎向步福澤三人和氣地說“：不要怕啊，加班是個人自愿的，你們想來來，不想來不用勉強?！?

步福澤三人于是直起腰板，紛紛抱怨道“：這個好好來上班怎么老受到驚嚇呢，周日真的不行啊，請公司的某些干部不要持強凌弱欺壓我們啊。還是山崎經理體諒人，同樣是日本人，怎么差這么遠呢？“

五寶喪氣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山崎不依不饒地伸手揪起他的耳朵，用紙扇直指他的鼻子訓道“：你不要人五人六的啊，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罵槐，再讓我聽見你吼試試看，我宰了你。智障！“

吼叫以慘敗告終，周日，只有五寶一個人在公司加班。

之后的幾天，五寶也一直在加班，忙得昏天黑地，部下們卻還嘻嘻哈哈一到下午就拿出各種水果點心乃至瓜子栗子，一邊分食，一邊打趣五寶。山崎冷眼看著，搖著扇子相當享受的樣子。

山崎對上級言聽計從，對外部門的人，也總是有求必應，因此得到了萬能山崎的綽號，因為不管讓他干什么，他都能干得很好。對部下，則有區別對待，從以前在日本本部的時候起，他就喜歡把部下分成幾等，有些是可以跟他稱兄道弟，沒有規矩的，有些是愛搭不理，晾在一邊的，還有一些倒霉的，就是整日挑刺壓迫，發泄壓力的。五寶自入社起就跟著他，多年來一直就是第三種人，即使是這樣，山崎還是逼著五寶稱呼他為“哥”而不是“?！保迷谕馊嗣媲?，表演他們的同鄉之情。

“把你的電腦換給步福澤吧，他的電腦壞了?！辈礁墒巧狡榉诸愔械牡谝环N部下，跟山崎的關系非常好，也許是因為步福澤在公司年資較長，出向到中國來的山崎也知道猛龍難斗地頭蛇，入鄉隨俗的道理，給了步福澤特別的優待。

五寶正投身在復雜的計算公式中，突如其來被高懵了“：電腦壞了，可以去IT修理或更換啊?！?

“修不好了，IT也沒有新電腦，只有這個舊的?！辈礁涉移ばδ樀恼f“：我用這個舊電腦做不出工作來啊，我做的都是大數據?！?

五寶莫名地說“：我做的也是大數據，為什么要跟我換？”

山崎說“：你不是能干嗎？用什么電腦對你都沒有什么影響啊。不要羅里吧嗦的，叫你換就換，自己把數據導過去，我已經跟IT申報過了?！?

五寶還要申辯，步福澤已經把舊電腦朝他桌上一放，說“：您導完了叫我啊?！?

五寶無奈地打開舊電腦，見電腦屏幕下方的黃色標簽上，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加在了使用者上：

資產名稱：辦公室筆記本電腦

資產編號：12192425

資產使用者：DB五寶修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