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走到公車站丹才開口問阿成。
“孩子自己帶吧，指望不了誰的?！?
“那等產假休完我就去辭職。”似乎早就預料到阿成母親會拒絕，丹已想好了退路。
“好，富有富的過，窮有窮的活，餓不著咱的?！?
說是這樣說，可手頭沒點積蓄，丹心里還是沒有安全感，便到四處尋訪，最后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小作坊。
“老板，你這手工我能不能帶回家里做？？”
“可以啊，附近很多家庭主婦閑來沒事都會來我這拿點貨回去做?！?
“怎么計提成呢？”
“按件收費，我們這都是手工刺繡品，看你織的是哪種規格的，大的500，中的300，小的100。完工之后看你成品的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話還能比定價再高一點?！?
“那先給我兩幅中的唄。”
交了身份證復印件和押金后，丹抱著孩子拎著材料帶回出租房，睿睿還只是會簡單的翻身，所以只需要把他放在床上讓他自娛自樂就好，等他哭的時候把個尿或者喂他喝奶，其余時間丹就沉浸在她的繡品創作中。
阿成下班順路去了菜市場帶了晚上要做的菜回來。
“這是在做什么？”
“手工活啊，做點兼職，賺點睿睿的奶粉錢啊。”丹往向睿?；卮鸬?。
“這也太耗眼力了吧，容易傷著頸椎，也賺不了幾個錢啊?！卑⒊勺哌M廚房放下裝著菜的袋子。
“那能怎么辦，反正睿?，F在還沒到調皮搗蛋的時候，能做一點是一點唄?！?
“那我來炒菜？”
“你會？平日里只會指手畫腳，可沒見你掌過勺?！?
“哈哈，睿睿，爸爸回來了！”洗過手擦干凈后阿成把躺在床上的睿睿抱了起來：“你在看什么呢？兩只眼睛轉個不停，是不是在偷聽爸爸媽媽說話啊？”說完用頭輕輕在睿睿身子上蹭了一下。
“你看著睿睿吧，我把這收拾一下準備做晚飯。一整個下午，作品才完成了一個小角落，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完成?！?
“沒規定時間吧？”
“沒呢，隨便我做多久，做好了交回給他就行了?！?
“你這一幅也不知做到什么時候才完成，把這兩幅做好就別做了吧?！?
“嗯。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對了，我聽小妹說阿華去了中山后兜去她學校找她了，還在學校附近給阿華租了個房子?！?
“他到處跑來跑去干嘛呢？”
“鬼知道那小子呢，從來有什么事都不會跟我們商量的，不過聽爸的語氣是知道他在干嘛的?！?
“你什么時候轉班？”
“下周轉夜班咯?！?
“我想租個大一點的房子，昨天問了房東，他這二樓有個兩房一廳的房子空出來了，說加兩百可以給我們換，等你放假的時候咱們搬去那里吧。”
“也好，二樓方便點，不過要那么大干嘛??？”
“小妹過來可以在這住嘛，而且過幾天我爸想過來看看孩子，咱們這現在才一個房間多不方便啊。”
“也是，可以啊，我今年工資每個月漲了五百，可以抵銷這房租了?！?
“煙少抽點酒少喝點，錢就省回來了?！?
“上夜班沒辦法啊，不抽煙提提神就整夜睡死過去咯，你看我以前一天兩包煙的，現在兩天一包煙已經好很多啦，不是嗎？”
“是啦是啦，那酒呢？”丹用眼睛撇了下阿成進門后放在桌子上的兩瓶啤酒。
“這是水，不是酒?！?
“也就你把啤酒當水喝的。”
“現在他們叫我出去吃宵夜我都很少出去了，只能在家里喝兩口啦。”阿成說自己的一點一滴變化比別人都要來得深切些。
“哥，你什么時候休息？”剛吃著飯小妹就打電話過來了。
“過幾天，怎么啦？要過來啊？正好我和你嫂子在計劃換到樓下兩房一廳去，你到時過來可以住在我們這里了?！?
“嗯”
“怎么啦？”阿成聽出小妹的語氣不對勁。
“我現在在爸媽這。”
“哦，周末過去玩??？”
“不是。嗯，那個，學校有個講座，我過來聽聽。”
“哦，這樣啊，吃了沒？我正在吃飯呢?！?
“那哥哥先吃，我先掛了啊?！?
“爸，媽最近怎么老犯病??？”掛完電話后小妹問父親。
“她最近老是鬧情緒，不肯吃藥啊?！?
“之前我聽哥說不是一年才發作一兩次嗎？”
“按時吃藥，注意飲食，不胡思亂想，不受刺激一般都沒事的?！?
“我本來想跟哥說一聲的，可是媽媽又叫我別叫他回來？”小妹疑惑。
“嗯，他們那里也忙，你媽這我還是能顧得過來的。”父親說的有點底氣都沒有。
“媽！媽！媽……”出去客廳沒幾分鐘又進來房間的小妹大聲呼喚，看母親沒應嚇得不知所措。
“爸！你快來，媽又發作了！”
以前都是聽哥哥說起母親發作的情形，這還是小妹第一次現場看見，她全身打哆嗦，只見母親倒在床上，四肢往外伸直，雙拳用力地握著，全身抽搐，嘴唇發紫，牙關要緊還口吐白沫。
“我來。”父親迅速趕來坐到母親身旁，解開母親的衣領，把母親的臉慢慢轉向一邊。
“還在發作怎么辦？”小妹眼噙著眼淚，擔心得直跺腳。
“只能等她發作完?！?
“媽……媽……是我，聽得到嗎？”母親發作完后躺了一會，小妹見她睜開眼就湊過去問。
“嗯？你是誰？”
小妹忍了好久的淚水終于決堤了，嘩啦啦地流下來，她害怕極了，又怕嚇到父親，拼命地用手袖擦了淚水，跑到父親跟前止不住哽咽地說：
“爸……媽怎么不認得我了？”
“沒事，讓她休息會就好了?！备赣H嘴上這樣說，可還是緊張地湊過去反復詢問母親是否舒服點了。
“肯定是今天忘記吃藥了?！备赣H望了一眼他午后拿出來放在一張紙上的藥丸還原封不動地在那放著。
“怎么會忘記吃藥呢?！?
“我吃完飯后特意叮囑她了，后來我不是出去了一趟嘛，以為她會吃的，也沒再記起這事了?！?
“我去煲點粥，等媽醒過來一定餓了?！?
“好?！?
“要不要把阿華叫回來??？他在外面也沒事做。”
“叫他回來干嘛，他又不會照顧人?！?
“嗯……”
第二天母親醒來后精神還沒回復過來，覺得渾身乏累，父親到診所叫了個醫生過來輸液，小妹見父親片刻不離待在母親身邊，便放心地回學校上課去了，誰知車開在高速路上時又接到父親電話說母親又發作了，情急之下小妹只能打電話給阿成。
“哥，媽媽的病這幾天發作得頻繁，你看能不能請個假過去看看？”
“她又沒吃藥？”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老爸是說媽媽昨天下午沒吃藥，但是最近發作得也太頻繁了啊?！?
“行，我待會就下班了，下了班我就過去看看?！?
“你收拾下，待會下班了我過去接你?！卑⒊蓲炝诵∶秒娫捰謸芡讼眿D電話。
“去哪？”
“回店里一趟，我媽病了?！?
“癲癇發作了嗎？”
“嗯，聽小妹說這幾天發作得很頻繁，只有爸在那里恐怕忙不過來，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
阿成抱著睿睿，丹跟在后面，還沒走近，來福和前朝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飛奔了過來。
“爸，媽怎樣了？”阿成見父親一人在廚房忙活著。
“你怎么過來了？”
“小妹打電話給我說媽病了，她趕不回來。”
“嗯，我這正準備給她弄點吃的，一整天沒吃了?！?
“現在怎樣了？”
“剛醒了一會，在床上坐著發呆呢?！?
“哇哇哇……”睿睿在阿成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來，給我吧，啊，不哭不哭啊，到家了呢，哭啥呢?！钡陌⒊墒稚习杨ｎ埲胱约簯牙?。
“誰在那里哭呢？”母親在房里有氣無力帶著不耐煩的語氣喊。
“媽，是睿睿，可能來福嚇到他了?！卑⒊煽觳阶叩椒块T口答道。
“睿睿？是他嚇著我了！”
“媽……睿睿只不過是哭了幾聲，這不，現在已經停了?！?
“你過來過來干嘛？”
“小妹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好點沒?！?
“不需要，你在這里我怎么好得了？”
“媽，你這說的什么話？”阿成不解。
“沒什么，你走。”
母親伸手往外指示意阿成走開。
“爸，媽怎么了??？”
“她跟你說什么了？”
“她讓我走?！?
“沒，昨天發作的時候連你小妹她都不認識了呢，在說胡話呢，別放心上啊。”
“啊？連我們都不認得了？”阿成恐慌：“以前都不會這樣啊，這次怎么這么嚴重？”
“啊……嗯?！备赣H似乎知道些什么，卻支支吾吾不肯說。
“媽又忘記吃藥了？”
“嗯，昨天下午是忘記吃了?！?
“吃錯東西了？”
“沒?？赡苡趾紒y想了吧?！?
“這個病也是沒辦法的，必須堅持吃藥才能穩住病情啊，想那么多干嘛？”
“是啊，我也經常開導她說過去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她這病，很多東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嗯。”
好一陣子沒回來了，阿成之前住的房間都快成雜物間了，床上還是去年夏天走的時候放在那里的被子，電腦被他搬走后，桌上都布滿灰塵了。
丹看到房間的亂象，把睿睿放到阿成懷里，到墻角拿了掃把，又在桌上拿了抹布就鉆進房間收拾去了。
“今晚在這住是吧？”父親看到丹在收拾房間，問坐在一旁逗睿睿的阿成。
“是啊，都天黑了，而且我已經請了明天的假了?！?
“嗯，那我出去再買點菜回來，隨便吃了啊。”
“好?！?
“前朝，過來！”
和來福在紙皮堆上撕咬著玩得前朝聽見阿成的呼喚，斜著身子收著尾巴跑過來，看到睿睿后吠了兩聲又圍著阿成轉圈圈。
“家里就它們倆最歡樂了。”從房間里飄來丹的聲音。
“還有我們的睿睿啊，小寶寶是不是啊？”阿成把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睿睿輕輕搖了搖，倒是好幾分慈父的模樣。
“媽媽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晚上關了燈躺在床上的丹問道。
“嗯，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發作了?！?
“?。磕敲次ｋU？”
“其實平時注意飲食注意休息，按時吃藥都不會有啥問題的，就怕她胡思亂想不聽醫生的話。所以老爸從里都不敢讓老媽一個人坐車出去，聽說以前有一次約好一起坐車回家的，兩人走散了，那時還沒有手機，老爸整個車站到處找人，結果老媽直接坐上車回了家，老爸半夜回了店里才接到老媽電話，這一天把他急得呀。”
“爸很照顧媽?。 ?
“是啊，雖然老媽這病已經二十多年了，可是每天老爸都會拿好藥倒好熱水端到老媽面前，每次發病輸液的時候老爸都會坐在床邊陪著?！?
“真好。那媽媽這病是天生的嗎？會不會遺傳?。俊?
“不是天生的，聽老爸說是生了我之后不久才開始第一次犯病的，我們家也沒有人得過這種病?！?
“那是怎么染上這個病的??？”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以前問過幾次，老媽都來罵我，老爸也不肯回答，后來也就不敢問了。”
“嗯，可能不愿想起那些傷心事吧。”
“大概吧?！?
“明天還要早起，趕緊睡吧?！?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