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莫唇齒間輕聲溢出的三字,‘轟’一聲便把我的理智強行打入冷宮,腦細胞又即時癱停擺瘓、進入待機模式。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隨即他又拉遠了兩三分的距離,帶著幾分微嗔與灼熱,緊盯著我又道:“我以為你跑到南島是來療傷的,結果你倒是治愈了?”這該死的、熟悉的醋意,攜帶著一連串與他的回憶,讓我一秒破防。
“不是!”我有理說不清,竟是一時語塞。
“哦?不是?那你得跟我清楚了。”景莫拉過我的手,轉身跟還楞在原地的鐘離旋冷聲道:“我們先回,你隨意。”
“等等,你是…?”鐘離旋估計是神經(jīng)太大條還沒感應到景莫對他拔涼拔涼的敵意,竟然沖過來攔下了他。
“她沒告訴你她已為人妻了嗎?”景莫抬起頭,直視著鐘離旋的眼睛,充滿冰涼的恐嚇之意。
面對景莫的直白我聽著都尷尬,相信鐘離旋更是一臉錯愕。天色昏暗看不太真切,但估計讓他此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肯定也是難看到了極點,可惜此刻的我也實在是無力顧得上他。
“說什么呢…我是來跟朋友道別的…”我倔強地硬是從旁回了一嘴,并用力甩了甩他的手希望能把自己從他身邊抽出身來,可在景莫這我卻是一點勁都用不上...
“林孜奕,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二次、第二次甩我的手了。“景莫還是緊盯著鐘離旋,邊對我道:“而我,這次不會再放開。別我已經(jīng)幫你道了,走了?!本澳膊还芪覙凡粯芬猓翌^也不再回便疾步離開了夜市。
同車而歸的藍欣蕊跟羅天一,在車上已經(jīng)是在一旁緊盯著景莫跟我看熱鬧,沒嫌自己礙著我倆。一路上只聞車窗外的雨水拍打聲、滴滴答答,一聲聲落在了我的心頭處,似乎對景莫的不舍與思念便隨之被灌涌而出。
回到住宿房間,借著幫忙提東西的藉口,藍欣蕊跟羅天一賴在我房間門口也沒打算離場,景莫按捺著臉色在他們兩臉熱心好奇的神色前冰冷地甩上了房門。
一進房內(nèi),景莫便將我抵在墻根處、攔腰圈住后一把擁進了懷里。“想你了?!?
這句話他今晚說了兩次,深情的話語讓我矛盾不已,他讓我想起了傷痛、也想起了那份割舍不下的眷戀。我沒有掙扎,只把頭悶在他胸前,貪婪地聞著景莫專屬的氣味,享受著這個讓我試圖忘記卻無法抹去思念的擁抱。
我陡然回神…這可不是我籌謀中跟他再見面時的場面!
在我一遍又遍的幻想中…再見面時,應該是自己很酷地把事先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甩在他臉上讓他去律師樓見,從此一別兩寬。
而不是像現(xiàn)在般,依戀在他懷里…半分都硬朗不起來…雙臂甚至還不知何時不爭氣地環(huán)上了景莫的腰。
“怎么不說話?”景莫依然緊緊摟著我,柔聲問道。
“不知道說什么…”我悶聲道。
“那就不說…就這樣讓我抱著你就好?!本澳杨^埋進了我披散在肩膀的發(fā)絲。
就這樣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整個房間寧靜地除了我倆的心跳聲跟呼吸聲,似乎就只剩下壁鐘滴答的聲響...我們就這樣相擁,直至過了漫長的數(shù)分鐘,景莫才松開手來。
“對不起...”景莫捧著我的臉,凝視著我的雙眼,眼中閃爍著一絲苦澀。
直至此刻,我才真正看清了這數(shù)個月未見的臉。景莫瘦削了些許,臉色顯得越發(fā)蒼白,不知是否因為舟車勞頓,發(fā)端顯得一絲凌亂...比平日沉穩(wěn)、仙氣飄飄的他顯得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什么?”我輕聲應了句。隨著他口中低念著的三字,我有些恍惚、一時竟想不起他要道歉的理由。
“對不起,那天我...沒能好好跟你把話說完;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時選擇了逃避...小奕,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本澳宦暵曊鎿吹牡狼缸屛以龠M一步放下防備,在他試探性地在我額前鼻尖輕啄時,居然并無絲毫反抗之意。然后在我還未回過神來前,他便順理成章封住了我的雙唇。
這該死的吻,讓人無法好好思考,讓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那僅剩下的、半寸厚的敵意頃刻間便倒塌一地。他掌心的溫度、那鼻尖一絲溫熱的呼吸都讓我止不住對他的渴望。我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踮起腳跟,抬起雙手環(huán)上了他的雙肩,深深地吻了上去、唇齒交錯。這一吻便似洶涌海濤,在這一觸即逝的瞬間、仿佛此刻周圍的一切都已被一波波的浪潮拍打至模糊,而不再重要。只感覺二人的氣息越來越近,索求著彼此、享受著彼此的甜蜜,想將自己最真摯的內(nèi)心交給對方。感覺又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四片已經(jīng)紅透了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景莫拉著我的雙手,抵在我額前廝磨著我的鼻尖,輕聲問道:“還生氣嗎?”
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我現(xiàn)在就是自己提著脖子往刀尖上抹。
我跟景莫隔著的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翻篇的輕巧之事,景莫背負著的可是人命,更是我至親之人的命,是我腹中寶寶、我母親的命。而這一切至今都甚至還未得到解答!又何談原諒?
想起先前一切,我心中的痛楚從底層卷襲著我。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迅速清醒過來、從景莫懷中抽離,然后無情地一把推開了他。
我用的狠勁讓景莫有點挫敗,見他倒退了兩步,隨即神色暗淡、滿目心傷之色。
“生氣?不,以后我們只會是陌路人,談何生氣。”我冷聲道。為了不想讓他感覺到一絲猶豫,我盡量讓自己的聲線保持穩(wěn)定、不摻雜一絲哀傷。
“不能原諒我嗎?”景莫的眼中充滿愧疚。
“你我之間有血海之仇,我無法原諒你?!蔽覠o法面對與直視景莫焦灼的雙眼,深怕一秒的對視又將讓我萬劫不復,只能不斷在腦中叫自己冷靜下來?!傲_天一應該都報告了吧?明日我會帶藍辰回本島,她會暫時住在館內(nèi)?!?
“小奕,聽我說…不…”景莫身影一僵,想再跟我解釋。
此刻的我無法跟他多待在房里一秒,多一秒我便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對他心軟下來?!拔覀冎g應該沒什么好說的了吧?”在這一段充滿不確定性的關系里面,怕終究也只是錯付一場。
“我不想失去你?!本澳驼Z道,只見他瘦削的肩膀無力地低垂著,眼神中閃現(xiàn)著無聲的悲傷。
“你擁有過,卻被你親手丟棄了?!蔽矣餐兄牡字饾u崩塌的防備,繼續(xù)冷聲低語道。
不能再跟景莫待在同一個空間了!
我轉過身打開房門,背對著他:“你要是在南島有事,那就等你辦完事,本島律師樓見?!笨偹闶浅晒φf出了那句我籌謀良久的‘會面臺詞’。
身后的景莫傳來一縷非常細碎、充滿無奈的嘆息聲…卻并沒回我的話。景莫踏出了房門,轉過身跟我說道:“你好好休息,明早我來接你。”
“再見!”我用力甩上了門!跟景莫在一起時,我總是無法好好掌握自己的情緒。什么尖酸刻薄、刁難、低情商的話語,都是脫口便他總是能成功讓我暴露我的任性。
上次在那個雨夜的車上,我苦苦地等著他給我答案;可時隔一段日子、現(xiàn)在的我卻反而越來越不敢聽,深怕事實比我想象來得更為殘忍、更讓人煎熬。
面對往往是需要勇氣的!我以為我有,可一見到景莫的臉…我卻成了那只泄了氣的鴨子,連嘎嘎叫為自己評理的能力都沒有。
今夜注定又是無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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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景莫果真一早便提著大包小包的早餐在門外等我。在一旁被羅天一帶過來匯合的藍辰,見我二人臉色不好,碰了面也沒敢搭話??闪_天一這人是既不會看狀況,又受不了這么冰冷的沉默,便首先張口發(fā)難:“嫂子,見了九哥咋不說話了?平日里我見你話挺多?!彼^伸手不打笑臉人,從小的禮儀教育限制了我想一巴掌呼死他的沖動。
景莫別過臉去睥了他一眼,冰冷地道:“她跟你話多?”這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嗓音穿透出來,嚇得羅天一一哆嗦,直接原地拔腿倒退了一步,連連搖頭擺手。“不是不是,她跟鐘離旋話比較多,跟我沒兩句,我倆見面就打,生分得很!真的真的!”這鍋甩得是真響亮!
“我…”我唰一聲臉紅了起來,乍一聽,倒搞得好像我做錯了什么事一樣。
“老十,今早的晨跑我看是還不夠,去補十圈醒醒腦。”景莫沒等我接話,便用那寒劍般的眼神,夾雜著恐嚇之意、與隱忍的怒氣,給羅天一下了道死令。
想起密署的宗旨是對上司絕對服從,我‘呲’一聲笑了出來,帶著“看你老大治不了你!”的神色往羅天一抬了抬下巴。
羅天一帶著一臉慘灰,跟一旁的藍辰點了點頭后,便跟景莫恭敬道:“是!”然后轉身便灰溜溜地往木林跑去,邊跑還不忘給我來個惡狠狠的回眸,外加一抹脖的手刀…
我翻了個白眼,這人是真搞不清狀況,死活不怕得罪我!
藍辰不明瞭我等的利害關系,看著羅天一對景莫畢恭畢敬很是詫異,仍乖乖地站在一旁沒有多問。她知道什么是不該她過問好奇的事,不像羅天一那般行事不帶腦子。
羅天一走后,景莫轉過身來,柔聲問我道:“餓了嗎?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早餐。”他抖了抖手上的袋子。
這人是怎么回事?忘記最近的事了?昨晚不是說好了一別兩寬嗎?
我抬起下巴,也不看他,別過臉任性地道:“我不愛吃早餐。”
景莫提著好幾包,沖我一笑,從我身側硬是擠進了門。“你先看看,搞不好有想吃的呢?今天好半天的路程,別把胃餓壞了。”我倒從不知道景莫還有這么死皮賴臉的一面。
看著門外提著行李,一臉不知所措有點尷尬的藍辰,我暫時放下了成見。畢竟這是家事,在外人面前,還是收斂點好,既然人多沒法正面交鋒,那就先漠視唄。
“行吧,藍辰你吃了嗎?沒的話,一起吃點再出發(fā)吧,司機應該在路上了?!蔽覔Q上平日里成熟的臉色,朝藍辰微微一笑,招手讓她進屋。
“嗯,還沒呢。”藍辰怯生生地答道。
轉過身來,景莫已經(jīng)把早餐布置滿了一桌,從西式早餐到南島特色小吃只能說是應有盡有。重點是,每樣都還是維持著原有的溫度、色相美觀,不得不說真是佩服他辦事的嚴謹度。
“小奕,來?!本澳匀魺o人地拉著我坐下,他是瞎了嗎?看不到在門口處尷尬的藍辰?
“藍辰,愣著干嘛?快過來一起吃呀。”我還是硬著脾氣沒跟景莫搭話,便又朝藍辰喚了聲。
“哦~哦~~”藍辰放下了手中的提包,溫順地應道,后趕緊來餐桌前坐下。
三個人都坐下后,我便正式給互相介紹了下。“這是昨晚跟你提到的藍辰,這位是景先生。”
“景先生您好!”藍辰甚是乖巧,又站起身給景莫鞠了鞠躬。
“坐下坐下,近日里…你可能出入家中經(jīng)常會碰到他,認一眼便好?!蔽依{辰再度坐下。
“藍小姐你好。”景莫是眼也沒抬,手上動作沒停,專注地給我佈菜。“小奕你趁熱吃。”景莫切了一小塊可頌,往我嘴邊遞來。
這兩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景莫的笑意盈盈…藍辰稱羨的神色…藍辰在本島生活過一段時日,肯定也知道景莫是我誰人。
我惡狠狠白了景莫一眼,既是發(fā)難不得、也不能掀桌,唯有尷尬地張開嗷嗷待哺的嘴。
“你跟我進來…”我朝景莫低語了一句,示意藍辰先吃著,便往臥室走去。
“怎么了?”景莫尾隨著我進了內(nèi)屋,一臉狐疑。
“怎么了??你是不記得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事了,還是不記得我昨晚跟你說的話了?”我直截了當?shù)貕旱鸵袅砍l(fā)難?!澳悴挥X得這樣很尷尬嗎?”
“我記得呀,你說回本島后律師樓見呀?!本澳獰o視我的敵意,拉起我的手道:“那現(xiàn)在不是還沒去嘛?你還是我的妻子呀,我還是有義務照顧好你呀!”
我聽這話,看著眼前的景莫都驚呆了!這人還是景莫不?景莫向來高冷少語,盡管一路以來對我向來溫柔似水、溺愛有加,卻也不似今日這般耍賴的摸樣。
我微微發(fā)呆的那兩秒,景莫竟不知何時拉近了距離,忽地低下頭湊近了臉往我嘴角上輕輕舔了一下?!俺燥堃膊恢篮煤贸?,嘴角都是碎渣子…”
“你…你…”隨著景莫的親昵,我唰一下臉頰燥熱了起來。此時的房門只是半掩著,也不知道外屋的藍辰有沒有看見?!拜p浮之徒!”我紅著臉急忙甩開他,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