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最終章 陽光之下是幸福
- 超感應(yīng)假說
- 八斗才雄
- 4913字
- 2020-09-13 16:16:23
從毫無創(chuàng)新可言的鋁制窗框望出去,又是吵吵鬧鬧一切如舊的人群。
沈兆墨在床邊俯視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不久,他移開視線轉(zhuǎn)頭看向躺在行軍床上的男人。
“你差不多可以了啊,趕緊起來!今天可不是你耍混的日子。”
穆恒躺在吱呀作響的床上,轉(zhuǎn)了個身,伸了伸懶腰,他不再像平日那樣胡謅八扯、沒臉沒皮,那張臉反而異常憔悴,就像得了重病一樣。
“……果然,”穆恒自嘲的嘀咕起來,“果然我還是面對不了啊,老墨,我能不去嗎?”
沈兆墨沒回答,過去拎著他的領(lǐng)子給他揪了起來,“穿好衣服,十分鐘后出發(fā)。”他頓了頓,“戰(zhàn)友一場,送他最后一程是我們必須做的。”
穆恒深深嘆了口一氣,站起身,穿好警服,鄭重的摸了摸帽子上的國徽,他認輸似的苦笑一聲。
安葬老楊的陵園位置極為偏僻,風(fēng)景也不是多么秀麗宜人,當(dāng)時建陵園時似乎就是找了個再普通不過的土坡隨便那么裝修了一下。
陵園內(nèi)部也不必特意吸引顧客,在死亡率高得出奇的當(dāng)下社會,有個坑能讓逝去的人入土為安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坑還貴的嚇人,難怪越來越多的人希望在死后將骨灰灑進海里或是隨風(fēng)飄向山中,能不能隨著風(fēng)和水使靈魂獲得自由這另說,卻不用給親人再添煩惱。
原本侯局提議由局里湊份子,給老楊買一處風(fēng)水好的墓,也算是他們的一點心意,可被老楊的妻子婉言謝絕,老楊生前就不喜歡麻煩別人,死后她也就想讓他安安心心的走。
于是,老楊就被安排在了這,跟難民區(qū)似的,“睡覺”地方小的可憐。
送別儀式辦的很簡單,墓前站的都是生前跟老楊很鐵的哥們,還有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重案組的各個同事,老楊妻子站前最前面,上高中的女兒穿著校服倚靠在母親肩頭,母女倆都哭成了淚人。
侯局從衣兜里取出悼詞,剛要張嘴,視線就被失聲痛哭的娘倆吸引,他默了默,把悼詞重新揣回兜里,上面那些轟轟烈烈的詞語他現(xiàn)在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于是侯局便自己編了一套,用最樸實的話贊揚老楊的一生。
穆恒聽著侯局的悼詞,側(cè)頭低聲對沈兆墨說:“我想起一件事,以前老楊曾抱著他那養(yǎng)生壺到處炫耀,自信的說如果照他這么養(yǎng)生,活上上百歲沒問題。”
“老楊確實很注重身體,侯局的很多養(yǎng)生攻略都是他給做的。”沈兆墨說。
“沒想到,疾病沒打倒他,卻被……卻中了自己人的招……”
夏晴狠狠跺了他一腳,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能別說了嗎?沒看嫂子都快哭暈了。”
穆恒立刻閉上了嘴,目光平視過去,明亮的陽光下,他的眼眸閃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侯局念完現(xiàn)創(chuàng)的悼詞,跟老楊的家人們一一握手,說了些寬慰的話,沒待多久便離開了,因為張晉耀事件,省廳這段時間加班加點的開會,侯局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每天按點過去報到。
“嫂子,以后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就告訴我們。”侯局走后,沈兆墨拉著老楊妻子的手說,“千萬別跟我們客氣,也別覺得是給我們添麻煩,老楊是我們的兄弟,你和孩子就跟我們的家人一樣。”
老楊父母過世,妻子和女兒是他最親近的人,他在世時嘴里始終嘮叨,等孩子大了,自己也退休了,便要帶著妻子游遍全國。
可如今陰陽兩隔,當(dāng)初的諾言再無實現(xiàn)的可能……
老楊妻子緊緊抱住女兒,抑制住不停流出的淚水,似有似無的的說了聲,“謝謝”。
走出陵園,穆恒算是松了口氣,他取下帽子,夾在腋下,“常忠起是進監(jiān)獄還是醫(yī)院,決定了嗎?”
沈兆墨看了眼藍天,喃喃道:“監(jiān)獄,考慮到他的身體也許有所改變也不一定,法院和檢察院的人為這個案子煩的要命,還有他的一大堆手下都得挨個檢查,這兩天精神鑒定中心的人不停打電話來,說是人手不夠找咱借人,聽聲音,他們也被折磨的夠嗆。”
“老周昨天審問了賽葉強,那小子知道咱沒什么實質(zhì)證據(jù),狂的不得了,老周這么好脾氣的人,差點給氣出心梗。”
“賽金死了,他就是賽家當(dāng)家,公關(guān)界的新掌門人,當(dāng)然天不怕地不怕的。”
穆恒嘲諷:“什么掌門人,他差點當(dāng)了千古罪人!我現(xiàn)在想想還后怕呢。”
常捷從賽葉強那里得到的是控制私人衛(wèi)星的代碼和系統(tǒng),原先是賽金在國外花大價錢購買到的,她想干什么賽葉強不清楚,估計不會是什么好事。賽金死后,賽葉強覺得它礙眼,便無償送給了常捷,眼不見心不煩。而常捷則想通過這顆國外衛(wèi)星,利用國內(nèi)的媒體節(jié)目,傳播大量影響大腦的次聲波,制造更多如同史艷和殺手這樣人。
“真的能實現(xiàn)嗎?”穆恒問。
沈兆墨掏出車鑰匙,“我問過專家,理論上是可行,實際能不能把聲波加進原本的聲源中還是個未知,怕不是常捷想象的那樣簡單。”
“可一旦成功,不是把人弄瘋,就是把人弄死,對吧?”穆恒咂咂嘴,“常捷小朋友真是瘋的無可救藥了……你待會去哪?”
沈兆墨沉默了幾秒,開口:“去見大塊頭。”
大塊頭平安歸來后,沈兆墨一直沒跟他接觸,此時隔著一層玻璃,人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嘴角上揚挑出個莫名的笑容,“沈隊長,我能說的都說了,這次又有何貴干?”
沈兆墨淡淡說:“你們的大老板常忠起已經(jīng)被抓,還有其他的成員,雖然應(yīng)該有不少逃竄在外的,不過早晚也會落網(wǎng)。”
大塊頭鼓了鼓掌,“恭喜恭喜,不愧是冷厲風(fēng)行的沈隊長……然后呢?你告訴我干嘛啊?”
“常忠起前兩天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診斷他的大腦顳葉部分發(fā)育不全,掌管感情的那部分神經(jīng)出了問題,他無法產(chǎn)生恐懼、悲痛、憐憫之類的情感,應(yīng)該是還在母體內(nèi)時受到了外界的撞擊。”
大塊頭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由于缺乏正常人的情感,常忠起小時候沒少遭父母冷落與謾罵,那個年代的人還未意識到情感缺失與腦損傷之間的關(guān)系。常忠起幾乎在罵聲中成長,等到他意識到是自己的腦子出現(xiàn)了問題時,扭曲的人格已然形成,無法改變。他開始有意無意的操控他人的情感,越極端越強烈越能滿足他。之前所做的實驗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鋼廠泄漏給了他啟發(fā),由此他創(chuàng)造了‘怪物嬰兒’,從而實驗父母對這個變異的孩子會抱有怎樣的感情,讓人重生的計劃同樣,說白了他就是在滿足自己的欲望,玩弄人心。”
“原來如此。”大塊頭不以為然。
“然后就是你、‘思想者’、詹毅黔、宛玉,還有其他跟你們一樣大腦被改造的人……包括梵音,你們僅僅是他發(fā)泄不公的對象,他將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別人身上,從而得到異常的滿足。”
大塊頭眨眨眼,“嗯”了一聲,沈兆墨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
“我沒別的意思,既然真相查了出來,作為相關(guān)者的你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讓你明明白白的上路。”
大塊頭哈哈一笑,“費心了,沈隊長,不過,真的不用,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他站起身,身邊的獄警立刻去開門,走了沒兩步,大塊頭腳步一頓,又回過頭來,說出了句至今為止最有人味的話,“那些個……同伙……弟兄,也都是些可憐人,我不求你能替他們說情,但請公正對待,畢竟他們……我們都曾是普通人。”
沈兆墨點點頭,然而沒說話,大塊頭也沒再說什么,兩人幾乎同時轉(zhuǎn)身,各自回到了屬于他們的地方——
天氣已經(jīng)變暖,風(fēng)中夾帶了一股花草的清香味,沈兆墨跟局里打電話請了半天假,拎著提前在家煲好的雞湯,來到澹臺梵音家中。一開門,發(fā)現(xiàn)人不在,巨貓甘比諾正團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主人回來。
沈兆墨摸了下桌上的杯子,水還是溫的,他急忙打電話,對方卻不接,他心率一下子上升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狂跳不停,難以形容的恐懼感一下子涌入他的心口。
他把手里的東西一放,匆忙甩上門,沖下樓去,到處尋找——
澹臺梵音捂著肚子坐在小區(qū)靠角落的亭子里,外面有條人造小河,上面架了座橋,布置得有模有樣的,可就是這地方實在太不起眼,所以經(jīng)常被人忽視。
她坐在亭子里看小鳥發(fā)呆,小時候經(jīng)常會撲上去抓,她自己也不知道抓來干什么,大概就是喜歡抓小鳥的過程。
這時,一只小鳥停在樹梢好奇的沖她叫了兩聲。
“動物從不在乎外表美丑,他們只關(guān)注靈魂的善惡,它肯親近你,說明感受到了你心里的那份善良。”
有人在她身后說了一句,澹臺梵音猛地回頭,身后站著個熟悉的中年男人——穿著件不怎么平整的灰色外套,休閑褲的一角沾了點泥土,頭發(fā)不再是精心打理而變的略微有點亂,面上仍舊露著讓人看了就不舒服的表情。
澹臺梵音移動到相對遠一些的石凳上,凝視著眼前的人,“兆墨說你找了十分優(yōu)秀的律師給自己弄了個緩刑?”
寧飛毫不在意她語氣上的嘲諷,“我本來就是個小角色,沒有參與過任何犯罪,硬要說有什么罪,只能是知情不報吧……不,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這就是你在法庭上的說詞?”
“同樣也是事實。”寧飛在她對面坐下,“這地方真不錯,安靜、偏僻,適合思考。”
澹臺梵音瞪著她,一言不發(fā)。
“不必提防我,我什么都不會干,常捷死了,常忠起入獄,我算是徹底自由了,現(xiàn)在雖然還得暫時待在舜市,等緩刑期一過我就離開這里,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清凈的地方生活,好在之前攢了不少錢,夠我下半輩子悠閑度日。”
“跟吳碩一起行動、幫助他將王桑和大塊頭從醫(yī)院偷出來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寧飛聳了聳肩,“不是,我在警局、法庭說過無數(shù)回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那是常捷找了個人整容成跟我相似的模樣,人不是還找到了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冒著危險在一大堆監(jiān)視器下行動,我是這么蠢的人嗎?常捷就是知道我肯定不干,才會找人易成我的樣子。”寧飛平靜地說,“我知道你恨我,可現(xiàn)實就是如此,我手上沒沾過血,而且我還幫警察把其余的同伙都抓住了,算是將功補過。”他向前傾了傾,“我們之前合作的那么愉快,你這么快翻臉不認人,挺傷我心的。”
“合作?”澹臺梵音冷笑一聲,“你我不過是相互利用,你想脫離常忠起,而我想讓他和整個組織里的人進監(jiān)獄,各取所需。你跟他們一樣都是罪犯,別以為能好到哪去!”
寧飛的突然妥協(xié)是澹臺梵音意想不到的,他提出幫助她抓住常忠起、毀掉組織,因為他不想在受常忠起的牽制。兩人制定了計劃,澹臺梵音毀掉控制衛(wèi)星的系統(tǒng),之后寧飛攛掇常捷跟她見面,而同時,常忠起那頭也會有所行動,一箭雙雕。
澹臺梵音頭繩中的追蹤器其實是干擾器,啟動裝置在寧飛手里。常忠起在附近的山林中裝了很多報警器,知道位置的手下會選擇繞道走。常捷雇傭的打手沖進來時報警器響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響過——不是沒響,是不能響、不會響,混戰(zhàn)結(jié)束,報警器再度開啟后,寧飛趁機啟動了干擾器,瞬間使大部分的報警系統(tǒng)癱瘓,中途雖被搜了去,不過為時已晚。
所以當(dāng)警察闖進來時,常忠起才會這么驚訝。
“我無意以此要挾你,今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今天是最后一次。”寧飛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呼出,這是期待已久的自由的空氣,隨后,他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一個信封,“這個給你,算是我的謝禮,兩張飛往德國的機票,時間是三個月以后,祝你玩的愉快。”說完,他放下機票,頭也不回地走了。
澹臺梵音低頭看了眼信封,從里面抽出一張寫著數(shù)字的紙……
“梵音……”沈兆墨從一片高大的人造蘆葦叢中走了出來,一臉凝重地望著寧飛遠去的背影。
澹臺梵音將紙條遞給他,“去查查吧,估計跟常忠起有關(guān)。”
沈兆墨心不在焉的應(yīng)了一聲,握住她的手半天沒動靜。
“怎么了?”澹臺梵音歪著頭看他,“覺得我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害怕了?”
沈兆墨抬手就往她腦門上一敲,接著一把摟住,澹臺梵音被猛地按在他胸前,力量大的讓她幾乎不能呼吸,腹部傷口傳來隱隱的疼痛,她伸手拍拍沈兆墨的后背,手感似乎濕乎乎的。
“誰讓你亂跑的,受著傷跑什么,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
澹臺梵音一愣,隨后了然的笑了笑,“出來透口氣,我都好久沒出門了。”
“出什么門!你現(xiàn)在跟三級殘廢差不多,沒有出門的權(quán)利。”他整理了下她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好了,回家……干嘛?”
澹臺梵音抱住他,頭埋進他衣服里,“雞湯的味……我要吃紅燒肉,吃魚、吃蝦,不想再喝那么清湯寡水的東西了,養(yǎng)病也沒你這么養(yǎng)的。”
“少廢話,等你什么時候傷口愈合了再說!”
沈兆墨殘忍拒絕,避開澹臺梵音賭氣咬過來的小嘴,摟著她的肩膀,兩個人吵吵鬧鬧地慢慢往回走去。
人這一生想擁有很多的東西,從小時候母親的乳汁,到長到后的地位、權(quán)利與金錢,很多人認為這就是幸福——幸福的概念永遠統(tǒng)一不了,沒人能得到完美的幸福,也沒有人能夠徹底擁有。然后,失望會隨之而來,如同具有腐蝕性的化學(xué)物質(zhì),腐蝕了我們本該知足的心。
其實,我們應(yīng)該不需要那么多東西,不是嗎?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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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終于完結(jié)了,然后果不其然的撲街了。
總結(jié)起來,寫作過程真的很幸福,能把自己腦中想到的東西跟大家分享,對我來說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其他的......收藏和閱讀量之類的,下次努力唄。下部小說《白云無語漫相留》正在手打中,希望這本能受到大家喜愛,廢話不多說,我們下一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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