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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卡茲克

一頭來自虛空、名為卡茲克的惡毒掠食者滲入了瓦洛蘭,準備吞噬這塊大陸上最有潛力的生物們。每次獵殺后,他都會吸收掉獵物的力量,讓自己進化得更加強大。卡茲克最渴望征服和吞噬的對象是雷恩加爾,一只與他實力在伯仲之間的野獸。當卡茲克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他非常地脆弱和饑餓。

他最先遇到的一批動物實在是太弱小了,難以為他的快速進化提供給養。于是,卡茲克將他的目光轉移到他所能找到的最為危險的生物上,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滿足進化所需的給養。每次擊殺都讓他大快朵頤,煥然一新,變成更強更快的掠食者。很快,卡茲克便開始用無止境的掠食欲來追殺他的獵物,并相信他已經無人能擋。一天,當他正在享用新鮮的獵物時,不幸被黃雀在后了。從遮蔽物后撲出來一只帶著獠牙和鐵器的生物,猛地將他按在地上。它當著他的面咆哮,又撕又抓,而卡茲克第一次感到他的血噴灑了出來。伴隨著憤怒的狂嘯,他劃破了這頭畜生的一只眼睛作為還擊。他們從日落戰到日出。最后,奄奄一息的他們才不情愿地分開。在他的傷口愈合后,卡茲克開始為吞噬掉這個實力堪比與虛空生物的獵物的想法所煎熬。他重新開始用加倍精力來研究這強大的獵物。終有一日,卡茲克會將雷恩加爾大卸八塊,好好品嘗。

“殺掉。吃掉。吸收掉。”——卡茲克

放逐,就意味著徹底的抹除。

你并沒有被人忘記。因為你根本就從未存在過。你的每一下心跳都不值得計數。即便是鐐銬加身的奴隸也有價值。即便是死人也會有人默哀。

生下我的肉齒獸認為我毫無價值。雷恩加爾這個名字不再被他們認作同族,更不是酋長龐加夫的兒子。我既入不了他們的眼,也近不了他們的身。

這是有去無回的命運。

至少他們是這么告訴我的。但歲月和鮮血能改變這種命運。

我的心依然在跳動,于是我帶著獵人之路上收集來的戰利品去找他們。他們一言不發地把我帶到父親眼前。他允許我回到部落,讓我的名字和容貌被銘記,讓我的心跳再次被計數。

然后他開出了條件。

我必須追蹤一個黑影。月黑之夜的鋒刃零屑。可憎之物。

只要帶著它的頭回到叢林,我就不再是放逐之身。

我與樹林融為一體。我去聽、去嗅、去體會。我品味著千百只動物留下的痕跡,形形色色。這是我的直覺,在一名人類的冷酷教導下磨礪成鋒,他發現了一個棄兒,并將其帶上獵人之路。時至今日,馬爾孔給我的匕首依然在我身邊。

我搜尋著那個邪物。它棲息于此,卻又格格不入。

琳瑯的戰利品被我留在了營地,沒有披掛在身上。我身上只有追獵的刃、潤毛的油和一顆不疾不徐的獵人之心。

在淅瀝繁鬧的雨林中無跡可尋……隨后出現了。很微弱,但歷歷分明,在我的感官中飄忽游移。殘存的陌生感既惡濁又甜膩,令我停下來仔細品味。徹頭徹尾的邪穢。惡心。它對一切生命的敵意令我無法描述。暴殄世間萬物。

真正的狩獵開始了。我追蹤著痕跡。

我在蹤跡旁邊迂回,從不直接觸碰。我忍受著那個邪物的氣味,直到收獲滴血的聲音。

有什么東西正在死去。就在前方幾棵樹后面。它死得并不痛快。

一群鋒喙鳥。雖然不在鏈條的頂端,但它們仍舊是掠食者,很少成為獵物。襲擊它們的東西既沒有被饑餓逼得走投無路,也不在乎它們的危險。

我露出牙齒,笑容浮現。看來挑戰還是有的。

邪物的惡臭已經滿溢,纏裹著落葉中帶著血跡的明艷羽毛。我躥上一棵粗壯扭曲的樹,我的利爪拖著我無聲地鉆進樹冠。我在樹影中蹲伏,品嘗著空氣的濕度,凝聚目光,尋找我的獵物。

它速度很快,那正是它經過長久磨礪的武器。我只能瞥見他來回穿梭的短暫身影,結束獵殺,準備朵頤。

戰利品并不是它狩獵的目標。我在它的動作中感受到一種更強烈的饑餓感,某種超越了原始的求生欲的東西。

最后一只鋒喙鳥死亡,那個邪物慢了下來。但即便如此,它也從未靜止過。它像煙霧一樣在地上時隱時現。我現在已經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我感到腦子發癢。

它像是一只昆蟲,但又不盡然。它的身體不合情理。四肢、血肉、甲殼、手爪,都不像是一只生物身上能長出來的,而且包裹在一層油亮的外骨骼中,黑紫的色澤就像腐壞的水果。空氣和陽光在貼近它身體的地方扭曲,不想碰它。

知道這個就夠了。這邪物身上也帶著放逐者的印記。我要把它送回那污穢的誕生之處。

緊握著馬爾孔的匕首,我從樹干上落下。

我無聲地落在它身后。它沒有注意到我。我知道如何無聲無跡地移動,直到充滿成就和刺激的時刻隨著致命一擊到來。我已成為頂端的掠食者,靠的是適應,是本能……而這一刻,我的本能在尖叫——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猶豫救了我的命,否則我就會和那些鋒喙鳥一樣。我幾乎看不清那只撕裂空氣的爪子,我差點就站在了那個位置。它早就知道我的到來。如果不是我突然停下,它剛才就已經殺死我了。

一切都太順利了。太簡單了。我應該更早就意識到。龐加夫的承諾讓我盲目,自信發酵成自大,讓我暴露無遺。

那個怪物的喉嚨里發出一串吱嘎聲。腐液從他的齒縫間流出。它的背后有動靜,甲殼正在用力。它發出嘶嘶聲,不知是痛苦還是愉悅。一對新生的肢體破殼而出,延展成為丑陋的、濕漉漉的翅膀。它已看見我構成的威脅,于是它蛻變了。它不愿被當做獵物。

我沖上去。

太慢了。那個生物將馬爾孔的匕首從我手中打飛。愚蠢、優柔寡斷,我的雙眼隨著匕首看了過去。這一錯讓我門戶大開,任由那邪物襲來。

又一只帶刃的爪子撲來。熾熱的刺痛。我雙耳之間充斥著咆哮聲。

我退后。滿臉是血。

我忙亂地拉開距離,努力擠出視野中的紅色。右眼模糊。左邊一片黑。咆哮聲不絕于耳。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這才意識到這怪物奪走了什么。

它用力拍打翅膀,甩掉殘存的黏液。它飛到了我頭頂。它露出了尖牙——但沒有挑釁,也沒有冷笑。它舉起我的左眼,讓我看著它緩緩將那顆血紅的珠子放到牙縫邊,然后吞了下去。

一陣反胃。我握緊雙拳,揉了揉僅存的一只眼。

污穢的賤胚。它這一下硬是把我獵人的角色給搶去了。我不再感到任何疼痛。只有憤怒。

我全力撲向它。我不需要匕首。我有天生的爪子,還有高亢的咆哮。我不會被打敗。

我們撞在一起。

狂暴的赤紅之舞似乎永無終止。我們輪番追趕彼此。這個可憎之物是冰冷的黑暗。我是復仇烈日的核心。我們彼此劈斬,一輪又一輪,周遭的世界已經不再重要。

終于,夜幕降臨,我的敵人逃走了。

或者……這只是我在欺騙自己?或許它已經學會了我身上的一切,而本能指引它尋求更重要的東西。疲憊涌上來。我倒下了,只留下血淋淋的傷口和一種全新的、可怕的感應——我和那怪獸被連在了一起。就在它吃掉我眼珠的那一刻,紐帶結成了。

肉齒獸稱那邪物為卡茲克。

在古老的凡人語言中,它的意思是“你面對你自己”。

可以肯定,我們打斗的同時它也發生了蛻變,不斷成長著、掙扎著。它繼續前進,不斷迫近自己的極限,而我卻回顧自己,回顧過去和我誕生的部落,喚起我放逐的怒火。

這還不夠。它已因應了變化,我必須同樣學會適應。

因為我的獵殺從不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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