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梵征求白衣同意后，將冊子帶離白云塔。她很茫然，但是沒人能給她解惑，而這本冊子權當是當年的楚煙留給她的遺物吧。只是，她不明白楚煙為何不直接告訴她，反而是將字留在這本冊子上。

“你是楚煙？”

蘇梵腳步一頓，抬起頭來，是她思考的太入神，連何時面前走來一人都沒發現。

“楚煙拜見苗掌門。”

看樣子苗文姝應該是想去白云塔。這個方向也只有白云塔了。

苗文姝表情很淡，不過看她的眼神卻很認真。蘇梵感覺得到她落在她臉上的目光。

蘇梵頗有些心虛的低下頭，生怕她看出自己戴著的事人皮面具。

大概是家世背景修為天賦的緣故，苗文姝與楚煙給人的感覺很相似，都有種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場。就這么不喜不怒地看著對方，會讓對方有種極大的壓迫感。

“這幾日都在修煉？”

“是的，弟子正在為大武會做準備。”

苗文姝目光一垂，看見她手中冊子的外殼，英氣的眉動了一下。

“你手上的冊子很眼熟，能讓我看看嗎？”苗文姝收斂的氣息，溫和的對她說。

蘇梵頓了下，抬起冊子。

苗文姝翻開第一頁，紅唇抿的有些緊，不急不慢的再翻一頁。蘇梵咬了咬唇，頗有些擔心她翻到最后一頁，看見楚煙留給她的字。

“你是在白云塔找到的嗎？”

蘇梵點頭，“嗯，不小心發現的，我見上面的陣訣很罕見，所以向白衣前輩借了出來。”

苗文姝不知怎么的，緩緩露出溫和的笑意，抬眼看她，眼角還殘留著尚未消匿的笑意。

“確實罕見，這里面記載的都是千年陣訣，也不知道家主是在哪兒發現的，”她慢吞吞地合上冊子，重新放回她手心上，“我對陣訣不感興趣，聽楚萬丞將你的天賦很不錯，今年尚未十七對吧？”

蘇梵道：“是的，還差幾月。”

鬼知道差幾月，不過摸骨的話確實還沒有到十七，再來，她也不知道這具骨頭還會不會長大。

苗文姝先是露出滿意的神色，接著，她輕嘆一句：“不過還是差了點。”

蘇梵愣了下，不知道她指的是哪方面，可她既然這么說了，蘇梵也不會反駁，比起楚煙確實差很多。

“是，弟子會努力。”

苗文姝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似乎還想對她說什么，唇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嘆息聲里裹挾著一抹說不出道不明的遺憾。

“走了，明日再見。”

苗文姝走了一段距離后，回過頭望著蘇梵的背影，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道聲音響起，她才收回視線。

“哎呀，小文殊來了啊。”

白衣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魚竿背在身后，慢吞吞地朝她走來。

“前輩。”

白衣一手慢慢撫著白須，“也是許久未見你了，今日就陪我好好釣魚吧，小煙兒走了，都沒人陪我這老頭子釣魚了。”

苗文姝笑了笑，“前輩說的哪里話，這還不是您不愿意人來打擾您。”

“小孩子沒什么耐心，釣會兒魚就跟如坐針氈一樣。”

大武會的首日，夢月的都城已經人滿為患，來自九天各地的世家齊聚在洛陽城中，穿過大街小巷見到的都是身負法器的靈術師。

辰時初，楚家的內外門弟子早早就聚集在了前院，蘇梵也是早早就起身來到了前院。

帶隊的是楚萬丞，這是意料之中，楚霸雄似乎已經著手將楚家事務交托給他了，看來也是有退位的打算。

蘇梵擠出人群，正左右張望尋找林嬌兒和楚婁佳時，恰好對上迎面走來的楚萬丞的視線。

蘇梵眨了眨眼，很快想起一件事。

她當年可是掐過楚萬丞的臉啊！而且還很用力，都掐紅了。

嗷！這該死的手啊。

叫你蠢蠢欲動！我叫你動！

蘇梵哭喪著臉看著自己的右手。

想著，她暗戳戳地又偷看楚萬丞一眼，應該不知道是她對吧？唔，不可能是知道的，這么玄幻的事情！對吧對吧。

“楚煙，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楚萬丞目光涼颼颼。

大家都集合，就她還站在那里。

做什么？表演變臉譜么？

蘇梵正在嚴肅反思自己痛定思痛，現在道歉還來得及么？

一抬頭，大家都望著自己，她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小心翼翼地覷他。

應該不知道吧。

大概……

楚萬丞眸子掃過她，淡聲說道：“這次比賽的規則有變，之前掌門也已經傳達給諸位了，想要參加的弟子無論內外門都可參與。”

站在一旁的弟子不由激動發歡呼聲。

“這次賽會的名單：陣訣：楚萬延和楚萬仲，功法：楚捷、楚婁同，引靈術：陸奇、楚婁佳，煉藥……”楚萬丞抬了下眼皮，望得方向很明顯就是站在最邊上走神的蘇梵。

嗯，楚萬丞這小機靈安排的不錯，他們幾人中都有各自擅長的一部分。

“林嬌兒、楚煙。”

煉藥嘛，林師姐可是七品，楚煙也……欸？？誰？？

蘇梵猛地抬起頭來，瞪大眼睛。不僅僅是她，連旁人都震驚了。

誰？煉藥是誰？

楚萬丞淡淡的眼眸挑起，“沒人反對這個安排吧？”

反反我反對啊！

蘇梵哆嗦了幾下，弱弱的舉起手掌，“師師兄，那個，我煉藥啊？”

楚萬丞鼻翼里若有似無的發出‘哼’的一聲，“反對無效，我已經安排好了。”

蘇梵：霸權主義。

她還試圖掙扎一下：“師兄，這個，我煉藥……”

楚萬丞看向她，語氣古怪，“怎么？你不會煉藥？”

“我……”

楚萬丞危險地一瞇眼：“嗯？”

那一個字透著莫名的危險和冷意，仿佛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讓他不樂意的話……

蘇梵覺得骨頭一涼，頓時有點氣弱的妥協道：“……會一點點。”

楚萬丞緩緩一點頭，“那準備出發。”

林嬌兒皺了下眉，看看楚萬丞，又看看垂頭喪氣的蘇梵，上前一步欲說什么時，突然被身邊的楚婁佳拉住。

“林師妹，你可要好好帶著小師妹哦。”楚婁佳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林嬌兒頓了下，擔憂地問：“師姐，楚師妹她會煉藥？”

楚婁佳嘴角一彎，“別擔心，反正也不差小師妹那點分。”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能不能不要這么直接。

她還是可能有用的！

蘇梵愁眉苦臉的聽著。

楚萬丞和眾堂主走在前面，他們跟在后面，一個個路過蘇梵身邊時，都很像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大有你放手干，炸爐鼎也沒關系，反正你那點分可以忽略不計。

其他弟子也跟出來湊熱鬧，上不了臺，也可以觀摩觀摩不是。

九天世家號稱百萬，那可不是夸大其詞。此時，整個西城外郊只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擁擠的連只腳都塞不進去，不管是參加比賽的還是湊熱鬧的全部堵在了一起。

即便他們趕早也有比他們更早的人，最后只得御劍進入賽場。

每日抽選到的比賽的家族都安排了坐席，楚家今天的對手是來自蜀州的一個家族，還算排的上名號。

考慮到觀戰的人流，西郊和城里都施放了陣訣，可以全程直播比賽現場，都城的人打開窗戶就能看比賽。

苗家雖然沒有比賽，不過也派了人來，正和楚家坐在一起。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大家按部就班的坐下后，就剩下一個空坐席了！還他媽在楚萬丞身邊。

就能按照順序做好嗎？留個空位在哪里做什么？

蘇梵擰巴了幾下，心底好氣憤哦。

戳了幾下身邊坐得相當坦然的楚婁佳，給她使個眼色。

她顧自以為兩人已經有了相當好的默契，楚婁佳笑瞇瞇地說：“小師妹，快去坐下啊，站在這里做什么？”

蘇梵又給她眨著眼，楚婁佳一臉莫名，“？？眼睛不舒服？怎么一直眨？”

蘇梵深吸口氣，眼神絕望到有點放空。

第一次發現，她怎么傻的這么直白。

楚隨凜嘿嘿道：“小師妹，你不會是害怕他，不敢坐那里吧？”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可兩排前的楚萬丞可不是聾子，怎么聽不見。

于是乎，楚萬丞慢悠悠地轉過頭看她，眼神有點冷酷，“過來坐下。”

“哦。”蘇梵癟嘴，瞪楚隨凜一眼，乖巧地挪著腳，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凳子上有刀？”

“沒。”她連忙搖頭。

“還不坐下。”

“哦。”

蘇梵坐下后，不出意料聽見后面的大笑聲。

他們真是太過分了！笑話人不該偷偷的嘛，這么明目張膽的故意的吧。

蘇梵并手并腳如坐針氈似的，比賽的世家陸陸續續的到來。

蘇梵偷偷看一眼身邊的楚萬丞，心底琢磨這一件事。

隨后，她捂著嘴很小聲地道歉：“萬丞師兄，對不起啊。”

楚萬丞俊眉微抬，余光落在她欲言又止的臉上，“做錯什么了？”

蘇梵咬咬唇，“唔，就是想道歉，你原諒我嗎？”

楚萬丞又一次挑眉，好以整暇地看她，“你不說你做錯什么！我怎么知道該不該原諒你。”

蘇梵一臉糾結，小指頭掐著，“其實也沒做錯什么，就是可能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下，碰的有點痛，你會原諒我的吧。”

楚萬丞幾不可微地發出笑，“哦。”

見他表情很輕松，蘇梵懷揣希望地又問：“原諒我了嗎？”

楚萬丞冷酷臉：“不原諒，毆打兄長，回去罰抄一百遍靈術。”

蘇梵：……

呵，自作自受。

蘇梵沉默臉目光再次放空。

估摸著時間，今日要比賽的世家差不多都到齊了。不過這時，幾道咋眼的金色從天而降，落在比賽對面的第一個坐席。

咦，今天有沈家的比賽嗎？

蘇梵昨天看參賽世家的時候都沒有看見沈家。

扭頭看一眼其他人，他們似乎都并不驚訝，反而是楚隨凜漫不經心地說：“可惜了，今天的對手是別人。”

一向沉默寡言的一堂主道：“今天參賽的好像有綾家。”

“哦，馬前卒啊。”楚婁同把玩著杯子，似乎比起觀賽，這杯子更有趣一些。

綾家。

很耳熟。

好像是聽過。

好一會兒，蘇梵才想起來，綾家不是沈如風他媽的娘家么。

哦，既然是姻親關系肯定好，怪不得楚婁同說是馬前卒。

不過，四十年前，綾家也不過是個末等家族，至今應該也不會太好。沈如風他爹太花心，他娘又生的貌美，為了搭上關系，綾家就把他娘送給他爹，最后母憑子貴，登到了掌門夫人的大位。

蘇梵至今還記得，楚煙唯一一次登沈家的門時，他娘也不知哪兒來的優越感，還在她面前挑刺。

結果，楚煙連茶也沒碰，起身就走人，再沒有去過沈家。

“比賽要開始了，別走神，”楚萬丞突然出聲，前一句提醒他們，后一句重點指向蘇梵。

蘇梵立刻坐端身體，“萬丞師兄，我們是第幾位啊。”

“第十。”

嘖，第十啊，昨天她瞅了眼比賽世家，好幾個都是榜上有名的家族，說不定要輪到下午去了，要在這里坐一上午，想想都覺得腰疼。

比賽如火如荼進行中，蘇梵看得昏昏欲睡，要不是楚萬丞坐在身邊，她指不定都撐著頭睡過去了。

她艱難的撐著眼皮，臉上卻寫滿了‘我好困好無聊想睡覺’等字樣。

一直到身邊的人推下她的肩，她才一激靈的坐了起來。

“啪啪啪。打得好精彩！真好！”為了掩飾自己睡過去的假象，她睜大著眼睛努力的拍著手。

“先把口水擦一擦。”

蘇梵下意識抬起手臂擦了下嘴角，突然一愣，感受突如其來的一股冷光。

她緩緩轉頭看向楚萬丞，然后沉痛地低下頭，“對不起，師兄，我昨晚修煉了太久，沒睡好。”

身后又是嬉笑聲。

“不像話。”

蘇梵表情更加沉重。

您教訓的是！

“你先上場，林師妹下場。”

蘇梵見他不再教訓自己，連忙點頭，恨不得馬上上臺去，“好，我一定會努力！”

見蘇梵站起來，林嬌兒也隨后緊跟起來，叮囑她道：“師妹，好好比賽，不要有壓力。”

蘇梵感動地看她，“好，我會努力的師姐。”

林師姐的臉太好看了！

再覷一眼楚萬丞的，冷冰冰像個大冰塊似的，嘴角還挾著一抹冷笑。

讓她倍感壓力。

莫名有種自己輸得了話……

蘇梵一上場，就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無數的目光，尤其是某些世家的帶領人。

當看到蘇梵的那張臉后，都集體變了神色。

其中也包括坐在綾家席位上的沈家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