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

欒。

蘇梵自脫離神識空間后便已蘇醒，只不過她腦海中一直浮現小女孩那張骷髏面容。

她沉沉的嘆息一聲。

她的名字。

不正是……

“你醒了？”

猝不及防耳邊響起說話聲。

蘇梵倏地睜開眼，直直對上那雙沉的如同黑洞的眼眸。

“……你怎么進來了？”蘇梵頭下意識朝后移開點，瞪著他。

好歹也是女孩子的房間，欒星洲這家伙自來熟也就算了，怎么還不清自進。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也叫侍女進來叫你好幾次，你都一直沒醒過來，我還不是擔心你么！”

外面確實已經是白天了，她看向欒星洲無辜的神色，目光閃爍。

“我修煉了很久？”

“確實很久，現在馬上就午時了。”

“那你進來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個時辰。”

蘇梵思考片刻，又問：“我……剛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有時候進入神識空間她的靈力就是暴動。

欒星洲：“你的內丹跑出來了，黑黑的，看上去挺可怕。”

蘇梵：“……”

我日！

她還跑去神識空間找內丹，結果它丫趁她修煉跑了出來。

她連忙滿氈房找自己的內丹。

“剛你快醒的時候它又回到你身體了。”他笑瞇瞇地又道。

你他媽說話能別斷句嗎！！蘇梵咬咬牙。

不過內丹能不能不要這么任性！！有誰見過修煉的時候內丹自己跑到外面來的？

要是被不懷好意的拿走，她估計都身首異處了。

“這樣啊，我的修煉方式和普通人不大一樣哈。”

“看得出，沒人修煉的時候內丹會到處跑。”

“！！！”

能別說出來么！

我他媽不要面子的嗎！

欒星洲見她臉色真叫個精彩，又是咬牙切齒又是冷若冰霜，整個跟變臉譜一樣。

他忍不住想大笑，所以拿起扇子遮著嘴。

“不過還是要恭喜你，我看你靈力又增進了不少。”

蘇梵跳下床，繞開欒星洲，用手掌捏了一團靈力，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

已經從初期邁入中期的樣子。

進入神識空間她并沒有修煉，不過卻也得到了好處。

“你找我做什么？”蘇梵收起靈力，扭頭不解地問他。

“你后日就會走，大哥讓我帶你多多在族里轉轉。”

蘇梵明白他這番舉動，也不拒絕，畢竟她說到底也是占用了人家族人的骷髏。

欒星洲掀起帳子，蘇梵跟著他走了過去。

昨晚宴席的熱鬧勁還未散去，今日族里還是很熱鬧，四處都能看見穿紅戴綠喜慶洋洋的異族婚禮。

蘇梵與欒星洲一起，竟然也蹭到了好幾杯喜酒和喜紅。

不過沒一會兒，欒星洲又被族里的少女們圍作一團。

她看了眼人群中的青年，容貌是沒問題，一表人才風度翩翩。

那張嘴也能討異性喜愛了。

靈力嘛……

確實廢的很，和他哥完全是天壤之別。

不過卻絲毫不影響他在族中的受歡迎程度。

蘇梵托腮蹲在一旁。

“族里有很多女孩都喜歡二表哥。”

蘇梵面前出現一雙白鞋，她緩緩抬起頭看去，竟然是欒平君。

她身后跟著兩名侍女，手里都拎著脂粉盒。

“確實，欒星洲很受歡迎。”

蘇梵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回答。

欒平君看了她一會兒，“昨天的事是我魯莽，還望你見諒。”

蘇梵：“沒生氣，我又沒吃虧。”

她也就口頭上沾點便宜，實際上蘇梵昨天下手也很重，如果是平常人，至少要在床上躺幾天。

不過欒平君本就是煅神后期修為，再加上丹藥扶持，這么快活蹦亂跳也很正常。

“你和大表哥說得很像。”欒平君嫣唇微微上翹，面若桃花目似燦星，很是賞心悅目。

果然美人就應該多笑笑。

蘇梵見之心生感慨。

這張臉真是看不出半分的作假。

“欒黎川？他說我什么？”

不會是什么壞話吧。

見她一臉懷疑之色，欒平君掩了下嘴角。

“沒什么，表哥只是說你目無一物，不知世間還有什么都入你的眼。”

蘇梵琢磨這這句話，到底是貶義還是褒義。

果然古人太有文化，罵個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再罵她。

蘇梵表示無所謂，聳聳肩道：“欒黎川那是沒看見，其實很多東西能入我的眼。”

“比如呢？”

“錢啊！我最喜歡金子。”

欒平君愣了下，看她的目光有些復雜。

欒星洲不知何時脫離懷春少女們的魔掌，一邊梳理著發髻，一邊走了過去。

“果然你是個庸俗的人，一點金錢就把你給收買了。”

“你不喜歡錢？”蘇梵一臉正常地反問他。

欒星洲：“當然喜歡，可我更喜歡美人。”

蘇梵：“你也是膚淺的人。”

兩人相視對方，不知怎的，竟然笑了出聲。

“我帶你去個地方。”欒星洲伸手拽著她朝前走去。

“哪里？”蘇梵疑惑地問。

“你到了就知道！”欒星洲故意賣關子。

留在原地的欒平君不發一語地注視著一前一后離開的身影，雙手放在肩上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彎下了腰。

朝著庚巖北方走去，蘇梵發現越朝那方氈房越少，族人也只是三三兩兩偶爾出現。

她看見深處和王氈相似的氈房，不過那里都是皇室侍衛，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看守的特別嚴。

欒星洲到的時候，氈房里像是將軍一樣的人物疾步走了過來。

“二殿下，您來了。”

欒星洲點頭，“鑰匙給我。”

“是。”他彎腰雙手奉上一把漆黑的銅匙。

蘇梵掃了一眼，發現上面竟然有陣訣。

普通的鑰匙怎么可能布上陣訣，只能說明這把鑰匙開的地方不同尋常。

他們走過重重守衛，王氈四面環守著什么，呈圓形鋪展開。

走到正中央，那是幾幢相連的漆黑鐵樓，樓的樣式很冷硬陰沉，三層樓冰冰冷的仿佛地牢一般。

蘇梵站在建筑前，仰頭望去，眼底出現一抹深思。

如果鐵樓再高上百丈，不就和她在神識空間里看到的霍城相似嗎？

雖然被厚雪覆蓋，但是隱隱還是能看見雪下建筑本身的樣貌。

蘇梵側臉看向欒星洲，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勾著鑰匙，走到刻著陣訣的鐵門前，“這里應該是我們族的禁地。”

“既然是禁地，帶我來你不怕出現問題么？”

“其實也算不上禁地，”他挑著眉，“不過里面卻記錄了很多關于我們族的文籍，你不想看看？”

蘇梵愣了下，“里面有關于霍城的文籍？”

欒星洲意外地看她一眼，“確實，里面有很多關于霍城的記載。”

他將鑰匙插進鑰匙孔，鐵門霎時明光大作，陣訣清晰的涌現出來。

這個陣訣竟是蘇梵不知曉得，如果不是他們新創陣訣，那便有可能是千年前的古老陣訣。

一想到后者的有很大的幾率，她的眼底不可遏制地浮現出興奮。

她目不轉睛看著陣訣，眼睛隨著它解陣的順序快速滑動。

欒星洲微微側臉看她，也不打擾她。

直到陣訣解開，鐵門咯吱一聲開了條縫，她眼底的光隨之消散，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這是紫極陣訣。”欒星洲邊推著鐵門，邊對她說著。

蘇梵抬起頭，誠懇道：“封印陣訣，力量很強。”

至少以她現在的力量，即便知曉破陣之法，也無法破解。

它必須要解陣力量雙管齊下，才能真正破開。

另外就是這把鑰匙，這把鑰匙剛才展現出的力量絕非常人擁有。

難怪千年前人靈二族會如此忌憚白羽族的存在。

“其實紫極陣訣比你現在看到的要強上百倍千倍，如果布陣之人越強它的封印之力也就越強悍。”

兩人一踏進，鐵門緩緩關上，兩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見。

以靈術師的視覺來說，即便再黑也不可能無法視物。

這里應該還有陣訣，而她察覺不到。

‘噗’

“噗”

“噗”

墻上一排排火燭燃燒起來，打破了漆黑，光線一點點蔓延到整棟樓，書架環墻而立，一排排高至三樓。

“這里全是關于我們族的文籍。”

蘇梵點點頭，走到書架前，目光掠過一排一排的文籍，封面上文字都不是她認識的。

所以她猜測應該是白羽族自己的文字。

“這里除了有關于霍城，也有關于白羽王的文籍？”

欒星洲直言：“沒有，關于王的文籍我們都放在另一個地方。”

他們也有所顧慮。

“你想知道關于王的事情？”

蘇梵停下腳步，轉頭看他，“可以和我說？”

欒星洲：“王是九天難得一見的天才，力量千年來整個九天無人能及。”

“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

他的眸光一厲，“那你知道王最強的并不是靈力，而是陣訣嗎？”

蘇梵想起她在神識空間里看到的鐵門，猶豫著搖著頭，“不知，我并未在古籍上看到過記載。”

“當然不會記載，”欒星洲神色微冷。

蘇梵遲疑道：“為什么？”

欒星洲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低吼道：“那是因為現在的靈術師所用的陣訣，都是我王創立。”

蘇梵指尖一顫，眼睛倏地瞪圓，像是聽見什么駭人聽聞的消息。

陣訣是白羽王創立……

“這九天現存的陣訣都是我王的創立，所以他們怎么可能留下這個記載，這不是赤裸裸的將人靈二族的丑陋擺上臺面上嗎？他們虛偽惡毒，一直以來忌憚著我族的修煉天賦，想盡辦法想要掠奪我族的創造，是整個九天最不齒的小偷。”

“怎么會……”

欒星洲看向她，眼睛因憤怒赤紅一片，“我騙你作甚？”

蘇梵抿下唇，“可昆山不也有很多自創陣訣？”

“昆山？”欒星洲臉一僵，胸口起伏著，啞聲笑著，“最無恥的就是昆山，他們所為的十大護山陣，那是王和惡徒玉清子一同創立，可是現在呢？所有人都說這護山陣是他一人創立。”

“……”

“你更不知的是，當年王與昆山老賊的關系是何等親密。”

“你知道王是怎么死的嗎？”

蘇梵緩緩點下頭。

記載上，白羽王就是死在昆山的護山陣里。

欒星洲深吸口氣，顫抖地說：“千年前，人靈族派出一百合體渡劫期靈術師和近一萬名煅神以上靈術師對王進行圍攻！不過，他們沒有料到，王已經到了飛升期，當時進行圍攻的一萬多人非死即殘，可王也在那次大戰后受到重創。”

“這個我在古籍上看到過，”

以一人之力抗衡萬人，如果不是白羽王，那必將成為九天的傳奇。

“而，昆山老賊卻利用王，將尚未完善的護山陣用在王身上，而那時王本就身負重傷，最后陣法失控……王身死，我族也在隨后的幾年里快速滅亡。”

欒星洲緩緩閉上眼，嗓音沉重沙啞，最后帶著一抹恨意。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等，等時機到來，滅族之仇堪比血海。”

欒星洲的一番話，早已打亂她的思緒，他說的一半她知道，一半卻從未聽說過。

白羽王當年和玉清子是好友，護山陣也是兩人共同創立。

可是，估計上記載的卻是，白羽王為了種族繁衍肆意虐殺人靈二族，所以才導致人靈二族的反抗，最后滅族。

蘇梵沉下聲，嚴肅地問：“那你告訴我，當年白羽王有沒有因為種族繁衍而打殺人靈二族？”

欒星洲揉揉眉心，情緒似乎緩和了不少，他搖頭。

“不，并沒有，雖然確實需要骨頭，但是人靈族每年身死的人何止千萬，所以我們并不需要可以去殺人。”

“但是，即便是尸骨，對于他們而言，我們也是異類。”

蘇梵渾渾噩噩地走出鐵樓，欒星洲知道她一時半會兒肯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并不怪她。

畢竟她沒有在族中出生，也還沒有得到傳承記憶。

從小生活在人族，久而久之也會被人族的感情帶動。

蘇梵站在樓外心中微沉，陷入沉思中，鐵樓的陰冷漸漸散去，恍惚地抬起眼。

“你說的一切保證絕無虛言？”她低聲問道。

欒星洲抬起手掌，指天道：“我發誓，如今你還沒有得到傳承記憶，等你有了那段記憶，你就知道我今日所說是真是假。”

蘇梵眸光深沉，緩緩開口：“好。”

欒星洲松了口氣，嘴角勾起，長身玉立搖著扇子又恢復成懶散風流的貴公子。

“我再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出生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