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導演的聲音傳入鏡頭內，“不對不對，瑤少，《思凡》不能這么演，你得表現出身材的婀娜多姿。”

于是在場工作人員見證了我瑤哥扭水蛇腰。

“Cut，神情要陶醉。”

瑤哥：拋個媚眼。

“Cut，眼神含蓄一點。”

瑤哥：收回媚眼，頷首一笑。

“低點頭就行，不要笑。”

瑤哥：我忍。

“卡特！”導演從位子上跳起來，一臉焦躁來到江雨身邊，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措辭，才心平氣和地表述，“瑤少，江雨扮的是尼姑，你不要man里man氣的。小尼姑動了凡心，你要把她的心聲演出來。內心戲靠什么，靠感情！先走心，再做表情！”

Ok? Understand?這要換個人，他早把能想到的反問單詞，統統拍他腦門兒上。

“你夠了！”煞費苦心的措辭然并卵，鄭瑤還是不耐煩，“讓本少爺演個娘娘腔，你們還想怎樣？什么破劇本，咿咿呀呀唱得頭都大了。再來最后一條，不給過，就不演了！”

“……”

導演一頭黑線：就知道會這樣。

無奈妥協，黑著臉退回監視器前，沖一眾工作人員吼：“Position！最后一條，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打起精神啊，別在哪個環節出差錯！Action！”

所有人跟著受累，一個上午，只拍了一場。

吃過午飯，有少許休息時間，袁汐找了棵偏角大樹，搬了小板凳坐在樹下閉目養神。

“喂，吃不吃雞！”

熟悉的聲音闖進她的小世界。

“不吃，中午吃得夠飽。”袁汐沒好氣地回，也不睜眼。這小子又跑來嘚瑟，誰不知道他每頓飯都開小灶，累死助理兼職送外賣。

“我是問你玩不玩游戲。”鄭瑤扒拉開袁汐的眼皮，讓她一睜眼，就看到閃亮的手機屏幕。

“哎喲，我上輩子欠你錢了么？”袁汐眼睛被亮光刺痛，捂著眼躲閃，跟鄭瑤拉開一段距離，才嘟噥說，“打什么游戲，玩物喪志。知道姐自我激勵的名言是啥嗎？告訴你，小破孩兒，你隔壁娃兒都賺幾百萬了，你還在這里玩王者吃雞。”

“我聽過這句，是哪個網紅說過來著？”鄭瑤在她身旁坐下，神情專注地玩游戲。只聽手機中噼里啪啦一陣槍響，打得河翻水浪。

“你花點時間琢磨一下演技吧。”袁汐說，“江雨是我很喜歡的角色，我希望你把他演好。”

“救我救我……哎呀，死掉啦。”鄭瑤郁悶地收起手機，“你剛說什么？你喜歡江雨？我沒聽錯吧，他那么懦弱，在我眼里，就跟個窩囊廢差不了多少啦。”

“我真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跟你討論戲。”袁汐起身走掉，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可惜她重新找了個清凈底盤，很快又被跟來的他侵占，還被搶走了小板凳。

“這樣，你告訴本少爺，他哪里值得你喜歡。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就好好演。”鄭瑤不服氣。他之前明確表示過要袁汐做女朋友，沒想到被拒絕的原因，是她喜歡柔弱型男人。

“你根本沒好好看劇本。”袁汐說，“江雨并不懦弱，相反，他很堅強。能成為一代名伶，背后付出的汗水和辛勞，旁人又怎會知道？”

她十四歲輟學，從農村來到城市打工。十五歲進劇組，拼出如今的成績，成為一線女星，其中辛酸，也只有過來人，才會懂得。

“汗水和辛勞？”鄭瑤充滿懷疑地嘀咕了一句，“確定不是潛規則？”

袁汐火冒三丈，居高臨下指著坐她小板凳上的太子爺：“不努力的人，總希望所有成功者，靠的都是不正當手段。否則，他們拿什么借口，來平衡自己懶惰的四肢、脆弱的小心肝兒？”

“犀利。”鄭瑤站起來，瞬間比她高出一個頭，氣勢上全勝，“不過我就不懂了，演戲有什么好？你看劇本里伶人地位多低，就像現在的娛樂圈，不過就是嘩眾取寵的地方。搞不懂怎么有那么多人，擠破腦袋也要往里鉆。”

袁汐被氣得青筋冒眼皮跳：“麻煩你穿越回小學三年級，學會‘尊重’兩個字怎么寫了，再穿回來同我說話。”

“我會寫‘尊重’呀，不信你看。”鄭瑤說著撿了塊小石頭，在地上寫了個大大的“尊重”。

傻Ｘ！

袁汐板著臉說：“如果你再拿‘擠破腦袋’之類的詞來侮辱努力的人，就不要怪姐罵人不留口德。”

“袁汐！你別給臉不要臉。”鄭瑤揀了句楊胖子罵江雨的臺詞，捏住她下巴，把臉湊近，“在正影，沒人敢在本少爺面前自稱姐。你是第一個，咱們走著瞧。”

“誰怕誰！告訴你，姐是練過的。”好歹在健身房學過幾節防身術，袁汐惡狠狠拍掉咸豬手，像拍蒼蠅一樣。最特么討厭模仿電視劇腦殘橋段的SB動作的小破孩！

鄭瑤哼了一聲走掉：

袁汐，你等著看吧，從現在開始，本少爺要開始飆演技，絕對令你們大吃一驚。

“Action!”下午的拍攝開始。

江雨伸長手，一把一把抓著空氣：“哦，我親愛的煙兒，你別走，不要丟下我！壞人都欺負我，我好慘啊，我簡直是美強慘！”

痛心疾首狀：“你說過你是風兒我是沙，風兒走了，沙兒怎么辦？”

加捶胸頓足：“煙兒，你聽我說，聽我狡辯，不對，聽我解釋。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吶！”

頓時冒起一身雞皮疙瘩，林煙深吸了一口氣壓驚。

“卡卡卡！”導演一頭亂麻，“瑤少，你怎么改臺詞呢？”

“噓。”鄭瑤閉著雙眼，做出撕心裂肺狀，壓著低沉的嗓音，“導演，別說話，我正走心呢！臺詞不是我改的，是江雨改的，這些話是江雨內心的聲音。”

導演要抓狂了。

連續NG。

經過一番商議，制片主任果斷提出：“今天導演狀態不好，就拍到這里，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

眾人七嘴八舌散了場。

難得下個早班，袁汐決定去健身房活動一下，告別助理，獨自一人沿大馬路走著。手機響，是鄭瑤打的，她不想接。

快到健身房，一輛瑪莎拉蒂總裁在路邊停下，下來一個人后，車被司機開走。

“怎么樣，有沒有被我的演技驚喜到？”鄭瑤攔住汐姐去路。

袁汐面無表情：“有驚無喜。”繞過，繼續向前。

鄭瑤一邊跟上，一邊說：“以后還會有更多驚喜。”

“你別鬧了。”袁汐有些生氣，“我起先覺得你是演技差點，現在發現，是態度問題。”

“哼！”鄭瑤拉長了臉，滿是不屑，“你說對了，本少爺就是不愛拍戲。像我這么有才華的人，怎么會演不好？我只是不想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耗費太多時間精力。”

“既然認為沒有意義，為什么要開始？”

鄭瑤：“……”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感興趣，知道不會全力以赴，還不如不要開始。”袁汐淡淡說，“不知道圖什么，渾渾噩噩地做，浪費自己的青春，也浪費別人的時間。”

鄭瑤放慢腳步。

見他似有所悟，袁汐繼續說：“其實我認為，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反而更掙錢，因為這樣就會全力以赴地去做。”

“……本少爺不差錢，永遠也不會有缺錢的一天。”鄭瑤起先高亢的聲音突然變得沉沉的。

“那你更該想清楚，自己希望干哪行，而不是成天和別人較勁兒。”袁汐回頭說。

鄭瑤不再跟著，看著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馬路拐角。

這番話，沒人對他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