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臭蟲愣了愣，和司和安這么多年交情，它明白他的有些堅持，不是自己意圖簡單的顧左右而言它就能輕飄飄揭過的，

因此，它只能頹唐地轉過視線，望著眼前這個精氣神無一處能及老真上的繼承人，碩大的雙眸里滿是落寞。

有些事，做過了就追悔不及，有些人，錯過了就莫要再回頭。

然而，小命終究只有一次，大抵惜命的，就不要再去計較臉面余留。

自己從無逆反之心，但遁入此間福地逍遙真上之法外，亦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頭，得磕，

命，一樣愿舍。

沉默片刻，司和安依然是那副云淡風輕，似乎永遠都充滿耐心不予計較的樣子，但那雙黑眸之中的冷意，已經多了數分，

老臭蟲甩了甩埋在水底的長尾，湖水頓時波濤翻涌，腹下兩只短爪，四爪閉合，平放身前，兩個大腦袋，緩緩低下。

“老臣，萬死……愿真上，福壽清寧，永生不滅。”

林奚一頭霧水，

轉頭看著司和安，雖然不至于手足無措，但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司和安輕輕搖頭，沒有做聲。

林奚看著身前龐然大物情緒這般慘淡，心頭一軟，道：

“你，起來吧。”

“拜謝真上。”

老臭蟲抬起頭，再次拜了下去。

然后昂首，上半身直立而起，近十米高的軀體，環顧了一遍此方島域，目露不舍，

司和安驟然一震，搖頭輕咳了一聲，

走過去，攬起林奚袖子，一步踏入虛空，湖風似乎，也在老臭蟲的威勢下繾綣而去，路過司和安兩人，吹著衣袍輕輕蕩漾。

“這就走了嗎？”

林奚想要回頭，司和安的手卻是立刻一緊。

身后，

老臭蟲突然灑然大笑，

“哈哈哈～今日，本王以力證道，若生，則逍遙于真上法外，若死，便將殘軀還于真上，

今日，老臣，不悔！”

虛空中，林奚兩人仿佛隔著一面透明的鏡子，在另一方天地見證老臭蟲這一次自愿尋來的生死之局。

見真上茫然，司和安低聲解釋：

“所謂證道，便是溝通天地，引劫鍛體，撐過去，不管是妖軀、凡胎還是魔體，都會成就無垢，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相當于就是真上的無缺之體，只不過，末法時代，靈力無從轉化罷了，就如我這無漏魔體，就是如此。”

“不自量力。”

林奚剛要點頭，腦海里就聽到這么一句，

胸前掛著的玉佩，適時一動，彰顯著聲音的來處。

擁有仙靈之力的觀瀾湖主人，神秘無比，林奚不知怎么，卻第一時間信了她給的結論。

外界依然劫雷滾滾，閃電霍亂，

身側司和安也是突然一嘆，

“哎，終究還是得不到逍遙啊……”

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孤島上云霧突然散去，頭頂暖陽，灑下來金色的余暉。

兩人撥開門戶，落下礁石群，空氣中，怪異的腥味再也聞不見了。

兩顆藍色的珠子，安靜地流落在沙地上，周身妖力彌漫。

司和安招手，將珠子攝入手中，遞給林奚，

不無低落地說道：

“殘軀還于真上，這是它的遺愿，你便收了吧，老臭蟲妖力不凡，最好不要直接吞噬，慢慢轉化為己用吧。”

林奚張了張嘴，看著司和安，道：

“它既然不愿意出來，你大可放過它，何必鬧到這步田地，于它是命殞，于你又何嘗不是難安？”

司和安呵呵一笑，將東西摁進他手中，然后轉身，擺擺手，

無聲離去。

“只有盛世君王兔死狗烹，哪來亂世將臣惜命茍且的道理？幼稚！”

玉佩又是一動，中性好聽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

林奚結舌，

望著遠處昏黃的浪濤，

眼神漸冷。

……

第二次了，

又留下老子一個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聞。

這尼瑪距離岸邊最近也起碼是上十公里的水域，難道叫本真上游過去不成？！

要不要這么丟份啊！臥槽！

………………

一小時后，座駕終于來到漢江總部大樓門口。

林奚提著文件夾一甩一甩地進了自動門，

門口保安，看著他身后的墨鏡男竊竊私語。

“少見多怪。”

趙不住先生昂首挺胸，一臉不屑地小跑幾步上前給自家老板按開直達董事長辦公層的電梯。

悠然轉身入門之際，略顯浮夸的肉色在空蕩的西服下露出大半。

孤高的黑色領帶，傲然掛在脖頸上，無一片布料的肉色背景被襯托的極其生動。

這，真的是一個生猛的男人。

董事長樓層引導姑娘侯在電梯旁，好看的眸子透露著欲遮還休的春意，小心臟深處發出一陣陣無法抑制的咆哮，

好，生猛，的，男人。

搖曳在套裙下的雙腿，擺著讓人眼熱的步伐，將林奚引致辦公室之后，眼神灼灼的盯著負手跨步站在門外的趙不住先生，紅唇微張，有句話醞釀良久，沒說出口就是不愿離去。

“……”

趙不住墨鏡背后的紅色瞳孔，猙獰再猙獰，只感覺西服下陣陣雞皮疙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喉嚨里堵脹的感覺還在時刻提醒著自己，自己怎么就管不住這張被劉大耳那廝，厭棄到寧愿不停地生起各種戰事，就為了遠遠支開自己的破嘴呢？

不就是真上修為有限，飛不過云夢澤嗎？

不就是飛不過云夢澤，只能靠游過來嗎？

不就是為了不丟臉面，想偷偷蒸干衣服未果，用力過猛燒掉了上半身衣物嗎？

皇帝都能有新裝，

自家真上堂堂幽冥之主，比之別說新裝，就是真裸，也絕對是分分鐘引領時代潮流的存在。

自己為何要多嘴發問呢？

為何問了一句沒等真上回復，還要自作聰明的恍然大悟，

那么觸不及防地揭穿他的心路歷程，

你腦子這么聰明，

怎么就學不會老妖怪的裝傻充愣，就知道嘴欠呢！！！

……

這么一番自我悔悟之后，趙不住突然就覺得對面小姐姐的眼神不那么刺眼了。

嗯，

長得還挺好，

要不要給真上拉回去當通房丫頭？

通房丫頭……

真上覺得自己是不需要了，家里一個都讓自己障礙了，這里面這位，

更是讓人惶恐。

看著巨大辦公桌后面目不斜視簽署文件的假眼鏡女boss，林奚到嘴邊的話再也無法吐露出半個字。

理由是，

最近特別嘴碎的觀瀾湖主人，

在見到孔忘憂的第一眼，就陡然雀躍，驚呼一聲，

“哇，

這個女娃娃……不得了哦。”

林奚難得見她嘴里竟有不動則鄙棄詆毀他人的時候，頓時意動了。

結果接下來，

那家伙突然意興闌珊道：

“呵～生而高貴，命遇真龍，氣韻綿長，運道金紫。

看樣子，

是曾有仙，撫其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