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不知從哪里吹來,細碎的冰晶在風里跳著最癲狂的舞蹈。
第一次對沖時周萌相當于破門而入,還要與主人打一架才能獲得坐下的權力,周衛國的作用只能算指出了門的位置。
而疊加對沖時周萌已經在房間里,不僅開好了門還將原來的主人擋在身后,讓白雪凝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
所以疊加來得悄無聲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發出威力。
沖進戰團之時冰晶被無形力場約束成人體的形狀,化成了一群手握長矛的冰戰士。
蓋亞的記憶告訴周萌這些家伙是活在領域中的傀儡,有一個讓仙人都畏懼的名字:凌鬼。
他們也活在風先生的領域里,因為風嗔和白雪凝師從于同一位師尊,所以按中國人的輩分論,他應該叫白雪凝一聲師姑。
“以后你得改口叫我姑姑。”在來時的飛機上,白雪凝嚴肅地向他提出這個問題,得到的回答是“滾!”
不過他現在真是愛死這群凌鬼了。
他們的長矛帶著接近絕對零度的低溫,能凍結金屬微塵。被他們刺中的機甲會行動越來越慢,直到最后變成冰雕,再被一擊粉碎。
機甲有成百上千,凌鬼的數量卻是成千上萬,軍隊對軍隊,戰局瞬間逆轉。
“真有你的!”他飛身到白雪凝身邊,幫著她合戰夜魔:“要不我以后真叫你姑姑得了。”
“滾蛋!”白雪凝罵道,手中雪之華大開大合,逼得夜魔連連后退。
木暮龍一也沖上來,天叢云猶如雷霆下擊,劈向夜魔的頭頂。
夜魔腹背受敵,兀自毫無懼色,一邊戰斗一邊呼喝道:“興奮嗎?終于得到了戮神的機會!”
“不!”白雪凝連續搶攻:“殺死你只會讓我難過!你是偉大的生命,卻浪費在戰場上。”
“可我依然要殺你!擋我意志者唯有永恒的死亡。”雪之華終于沖開了夜魔的力場盾牌,槍鋒在肩甲上劃出深可及骨的傷口。
夜魔本有機會格擋,但純宵被架住了,來者是曲嘉嘉。
她利用夜魔力戰三敵的空當沖了進來,以長刀壓住純宵,自己撞進夜魔懷里。
魔鬼的懷抱是冰冷的,但曲嘉嘉身上的機甲卻炙熱得像火,能燃燒所有極寒。
她將左手的瀲滟刺進夜魔肋下,隨著劍鋒一起沖入體內的還有來自她第二顆心臟的狂暴力量。
那是自由之心,接受瀲滟時步嫣然對她說過,“瀲滟中封閉著古神的暴力,我由于融合不完美發揮不出來,但你可以,只要沖破心的枷鎖,你就能用它殺死任何人或者神。”
她發出野獸一樣的吼叫,將最爆裂的力量輸入敵人體內。
夜魔感到了痛苦。雖然他也是二代融合體,但融合程度很高,起碼恢復了本體力量的六成,世界上能讓他感覺到痛苦的東西真的很少。
可此刻他感覺自己的元靈像沉浸在熔巖里,灼熱的窒息感在燒灼著他的每個細胞。
他想收刀結果了貼在胸前的曲嘉嘉,但凝焰和雪之華同時鎖住了純宵,他沒有機會了。
赤紅色的身影在他面前升起,長鼻鬼面的兩道濃眉直如烈焰升騰。
“再殺你一次!”鬼面后面傳來洪雷一樣的吼聲,枯骨般的太刀揮舞起來,砍在他的脖子上。
防御力場被沖破,再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擋天叢云。頭顱離開身體的剎那,他感到自己的元靈也燃燒了起來。
是業火。對沖完成后,凝焰終于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將夜魔的殘軀點燃。
看著夜魔在火焰中墜落的無頭尸身,白雪凝只輕聲說出一句話:“繼續!”
戰斗確實沒有完結。凌鬼群和機甲群的廝殺正在白熱之中,而他們還要面對一個難比登天的任務。
對沖時周衛國向周萌傳遞了信息:引導者其實有兩個,另一個是祝塵風。
簡直是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周衛國是自己找上了他們,那祝塵風呢,不知道藏到了那里,而且時間根本不允許他們一點點去找。
比心思詭譎,他們沒一個是祝塵風的對手。
“咱們還有時間嗎?”周萌問道。
“恐怕沒有了。”白雪凝看著天空。不知何時夜幕已經降臨,一輪淡金色的殘月懸掛于中天,將溫柔的光撒向大地。
那確實是他們都已近看熟了的月亮,古往今來無數文人騷客用最華美的詞句贊美她,可此刻在幾個伙伴的眼里,她不啻于魔鬼的臉。
“世界線消失了。”陸晨曦顫抖著說。再看身邊,機甲群正與凌鬼們圍繞著鋼鐵巨峰廝殺,這一切都被帶進了現實世界。
“難道第二次大沖擊完成了?”周萌不敢相信地說:“可我什么也感覺不到。”
“你當然感覺不到。”白雪凝說:“祝塵風給咱們來了個暗度陳倉。”
“你說我爸是幌子?”
“也不能算幌子,如果不是你爸引導你完成對沖,我們現在已經被夜魔殺了。”白雪凝說:“運籌帷幄、步步為營,祝塵風確實堪稱人類中的梟雄。”
“那我們怎么辦?”尚林吼了起來。
“當然是繼續戰斗!”白雪凝向他一笑:“咱們依然在戰場上。”
黑色的V3S戰機降落在皇家方舟號的甲板上,阿祖布克只身走下懸梯。
與幾個月前到燕京時一樣,迎接他的還是只有兩個人,只是曲晨身邊的人換成了索頓。
朗基努斯的戰士們荷槍實彈,在遠處組成包圍圈。只要得到命令,他們能在十分之一秒內將最爆裂的火力投送到阿祖布克身上,同時還能避免誤傷己方的兩名指揮官。
沒有任何客套,甚至沒有握手,阿祖布克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們失敗了。”
“我們知道。”索頓面沉似水:“這是你的期望嗎?”
“當然不是!”阿祖布克干脆地反駁,毫不理會索頓言語間的敵意。
“那是什么?”曲晨接口問道:“你在主腦中的序列號是一號,卻對我們隱瞞了太多事情,現在我們想看看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阿祖布克笑了一下。他平時很少笑,大多數時候表情都嚴肅得像雕像,但此刻笑容中卻飽含著疲憊。
笑容一閃而過,他緩緩舉起右手,打了個不太響的響指。
組成包圍圈的朗基努斯們忽然感到手中的武器灼燒起來。他們的特戰手套有很好的隔熱性能,卻在此刻的高熱面前無能為力。
金屬的槍械在兩秒鐘內白加熱到紅炙,朗基努斯們不得不扔掉他們,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解除了武裝。
更驚人的,被加熱到接近熔點的武器并沒有引爆其中的彈藥,離手后又迅速降溫到正常。
朗基努斯們沒有去撿武器,他們在瞬間就意識到了這股力量的源頭,知道再做什么都是徒勞。
曲晨和索頓當然也明白,但他們毫無懼色。
“真實的你是他們的一員?”曲晨無畏地問道。
“不是!”阿祖布克搖頭:“我只是擁有他們的力量。但你們必須明白,我的力量與他們中真正的王者比起來依舊是微不住道。”
“所有我要推動主體實驗,創造和完善人造領域是唯一能與他們抗衡的手段,想要對抗神,我們必須先學會神能。”
“可你一手設計的這個主體實驗把我們的世界引向了深淵!”曲晨厲聲道:“探測顯示,第二次大沖擊已經完成,他們就要來了。我們卻沒準備好!”
說到最后他幾乎吼了起來:“我們沒有神能!你比我們任何都清楚將要到來的是什么?我們毫無還手之力,失敗已經注定!”
“確實!”阿祖布克坦然承認:“我低估了祝塵風,犯了致命的錯誤,現在一敗涂地。人類的世界即將傾頹,我負有無可推卸的責任。”
“你現在放這種屁有什么用?”索頓忍無可忍地爆起粗口:“把你的命乘以十萬倍也抵償不了這個罪責。”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阿祖布克依舊冷然:“所以我將繼續戰斗,直到死在這片土地上。”
“哼!”曲晨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悶氣。
“那你們呢?”阿祖布克反問道:“有什么打算?”
“廢話!”曲晨將手中夾著的半截香煙狠狠摔在甲板上:“當然和你一樣。”
“不過你們也不要絕望!”阿祖布克忽然話鋒一轉:“我們都會死,因為屬于我們的時代即將結束,可未來并不一定屬于他們。新神已經出現在世界上,他們是人類的希望。”
“新神?”曲晨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異樣。
“沒錯。”阿祖布克沉雄地說道:“你的女兒就是新神的一員,她現在正在戰斗。”
鋼鐵巨峰依然屹立。坍縮完成后它就成了現實世界的一部分,和珠穆朗瑪峰或者太平洋一樣真實,以后連航行在地球軌道上的航天器都能看到它。
它周圍環繞著戰場的灰燼。這即是貼切的形容也是真實的描繪。機甲戰隊先被接近絕對零度的極寒鎖定,再被業火焚毀,它們留下的確實只有灰燼。
冰與火的偉力同時在這片土地上肆虐,卻依然帶不來勝利。
“我們敗了嗎?”陸晨曦坐在巨峰的頂端,遠眺幽暗的地平線。
“屁!”坐在她身邊的尚林啐了一口:“至少這一陣咱們勝了。”
“那以后呢?我們還能勝幾陣?”問出這句話的是木暮龍一,他和陸晨曦一樣眺望著遠方,眼中無喜無悲。
“會一直勝下去!”曲嘉嘉接口道:“因為失敗的那一刻我們就戰死了,不會看到失敗。”
“我有點想見我哥哥了。”周萌輕輕地說:“我現在很想告訴他,我已經創造了自己的命運。”
“他不是你的哥哥。”白雪凝坐在他身邊,將手臂環繞在他肩膀上:“他是七屆的新王,我們才是你的兄弟姐妹。”
“對!”尚林粗聲粗氣地說:“以后再放這種屁就大耳刮子抽你。”
“凝凝說得對。”曲嘉嘉忽然笑了,這是她看到媽媽慘死后第一次笑:“我生日比你大兩個月,你該管我叫姐。”
“好啊。”周萌也笑了:“那我們就一起告訴新王咱們為自己創造的命運。”
“好主意。”白雪凝贊道:“咱們一會就告訴他。”
大家一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金色的光芒正從天邊的云團中透射出來。
“那不是黎明。”陸晨曦說:“他們來的也太快了吧。”
“有人為這一刻等待了一百萬年,現在肯定迫不及待!”白雪凝站起身來,雪之華出現在手中。
在她前方五十米的位置,一個比黑夜更暗的黑影浮現出來。
黑影依舊穿著純黑的長衣,只不過套帽不再壓低,讓他的臉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其實套帽下露出的東西完全不應該被稱為臉。那只是一團扭曲在一起的混沌物質,看不出形態,又按照某種奇怪的規律運動著。
“無相之神!”白雪凝高聲道:“你來得正是時候。”
“我也這么覺得!”雷鳴一樣的聲音從每一寸空間中爆發出來:“你們已經準備好要做新王的敵人了?”
“我們為自己的信仰而戰。”周萌與白雪凝并肩而立:“無論誰是敵人。”
“既如此,就開始吧!”無相之神的聲音震撼著整個世界。
“開始吧!”白雪凝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開始吧!”周萌純黑的眸子里燃起了沖天烈焰。
“開始吧!”曲嘉嘉舉起了戰刀和瀲滟。
“開始吧!”陸晨曦從啟桑花中凝出了光刃戰斧。
“開始吧!”木暮龍一震動著天叢云的骨刃。
“開始吧!”尚林咆哮起來,將玄鐵重劍舉過頭頂。
驚天泣神之戰在此刻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