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季炎在家。

林晗走進他家，笑著問道，“下象棋嗎？”

季炎點點頭，便準備去拿象棋，林晗制止了他。

她晃了晃手里的象棋，笑著說道，“還是用我這副吧，你把桌子擺出來就行。”

兩人就這樣下了幾盤象棋，期間林晗也曾把季炎逼到退無可退之地，也曾輸得一敗涂地。

兩人不禁有些感慨。

驀地，季炎突然問了一句，“你還記得當年的事嗎？”

他眼里有著慚愧與歉意。

林晗沉默不語，半晌，才笑著回了一句，“記得的。”

那笑容太蒼白、太無力。

季炎想要說些什么，張著嘴卻又開不了口，只是眼底歉意愈深。

林晗不想待下去了，向他提出告別，“中午了，我先回去了。”

走出季炎家，林晗深吸了一口氣。

記得的。

怎么可能不記得呢？

這輩子都忘不了啊。

那是她五歲的時候吧，正值夏天，院子前的池塘里開滿了荷花。

那時，她、季雨娜和季炎站在石板上——村里人一般在那洗衣服。

就為了摘一朵荷花，她站在最前面，季雨娜在她后面，季炎在最后面。

因為人小手短，夠不著，她感覺到自己被推了一下，那種力道可是一點兒也不輕的。

就這樣掉進了池塘。

眼睜睜地撲入了水中。

他們跑了。

很久也沒有人過來。

她只能一直掙扎啊，用力地劃，想要離岸邊更近一點，可只是越來越遠，也許有一米遠了。

她當時腦海里想的是什么呢，是活下去！是抓住那個石板！完全沒有心思去想，為什么她就這樣掉下去了，為什么沒有人來，為什么小伙伴都走了。

她喊了救命啊，可是沒有人。

她只能靠自己。

可是怎么夠也夠不著啊。

力氣漸漸地都被耗盡。

眼睜睜被池水淹沒。

也許是因為那天她穿著連衣裙，也許是因為她小，長得矮，比較輕，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命不該絕。

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一把抓住了石板，用力地撐住，一點一點地用力爬上去。

她怕嗎？

怕的。

可是只有留著力氣，才能活下去啊！

她記性不好，可這件事，她一直記到現在。

她永遠無法忘記她拼命掙扎的過程，那樣的無力，那樣的渴望活下去。

那么上岸以后呢？

被打濕了的厚重的裙子，無一不在暗示著什么。

才走了幾步，便看見奶奶。

奶奶看見了濕漉漉的她，只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她很生氣，也很委屈。

怎么不來安慰我呢？

怎么不是關切地問我怎么了？

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濕漉漉的頭發上留下來的水，默默地回到了家。

三歲以后爸爸媽媽就去了外地了，并沒有人管她。

爺爺不會管的，奶奶只是嘮叨，至于小姑姑，怎么會管她呢。

后來就再也沒有印象了。

那兩個小伙伴不曾匯報過家長，林晗也不曾說過。

只是今年曾跟媽媽談起過，媽媽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小孩子嘛。”

林晗只覺得好笑。

不會過去的。

這輩子都不會過去的。

若是說她小心眼，可是在池塘里掙扎的人不是你啊！

她真的，差點就夭折在五歲的夏天啊！

怎么可以這么輕描淡寫呢？

甚至那兩個伙伴從頭到尾，也沒有提前過這件事，可能人家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有個五歲的小女孩，在兩米深的池塘，用盡了力氣、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

他們只知道，那天以后，林晗沒有事。

至于怎么上來的呢？

不重要了。

他們可以放心了。

不會有人說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