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君堯無動于衷、態(tài)度冷硬，夜璃閉眼笑了笑，隱于袖中的雙手徒然握緊，用力到關(guān)節(jié)泛白。

片刻后，夜璃睜開眼，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她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許，陛下可還記得承諾過臣什么么？”

顧君堯扭過頭，一眼都不去看夜璃，陷入了無休止的沉默，他自然沒有忘。

夜璃出征前，他對她說：等她回來，等三年孝期一過，他就立馬封她為后！然后他們再也不分開！可...

夜璃似乎是看懂了顧君堯心中所想，眼眶泛紅的接過話來，“可是，在這一年多里陛下卻也喜歡上了別人，對么？”

宋廷深猛的皺緊眉頭，緊緊盯著夜璃，眼中似乎有防備慢慢顯現(xiàn)出來。

見狀，夜璃慘然一笑，眼眶中淚水快速聚集，再無法控制的滑落。

“陛下...”夜璃哽咽道：“您現(xiàn)在是在懷疑臣么？”

顧君堯仍舊不答。

夜璃笑著抬手狠狠的抹了把眼淚，“您不必懷疑也不必防備，臣沒有調(diào)查您，更不會監(jiān)視您！這些不過是臣回京后聽到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臣原是不信的...”

“原是不信的...”夜璃喃喃道。

“可后來，”夜璃自嘲的笑了笑，“可后來的慶功宴上，陛下卻親自像臣證實了臣不得不信！”

那是夜璃回京后的第二天，慶功宴之前，夜家父親啊，說什么夜璃是他夜瑾的寶貝女兒，又不是顧家的！

所以要搶在顧君堯之前先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慶祝一番！

夜璃也挺想自家老爹的，何況她自認(rèn)向來不是重色輕親之人，便欣然同意了。

后來，父親打算給她露兩手。

父親告訴她，她不在的這一年里，他苦練廚藝，已經(jīng)小有所成！

夜璃有些懷疑，畢竟娘親在世時不止一次說過父親是個廚藝白癡，她也見識過許多次了...

可是看父親說這句話時言語間滿是驕傲，夜璃便不忍心拒絕，想著或許，大概這一次父親真的能做到呢？何況父親興起時，夜璃從來都是攔不住的，便只好無奈點頭了。

事實證明夜璃還是太天真了，夜瑾差一點炸了將軍府的廚房！

可夜瑾卻堅信那只是出現(xiàn)了小小的失誤，堅持要再來一次！

為了將軍府接下來幾日的溫飽著想，夜璃只好謊稱自己餓了，很想吃溢香樓的烤羊宴。

其實夜璃不是很喜歡吃羊肉，但是她老爹喜歡。

聞言，夜瑾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手，派人去溢香樓訂好菜式，以保證夜璃一到就能吃上。

在去到溢香樓之前，或者說在聽到一些八卦之前，夜璃心情都是很不錯的，萬里無云。

可在踏入溢香樓的那一刻，各種八卦隨即傳入耳畔。

其中，她聽見有人語帶惋惜的這樣說：

“夜大小姐是真厲害！不過也真是可憐。”

有人不解，“何出此言啊？”

夜璃也想問，便微微側(cè)耳細(xì)聽，那些人的議論，全落入夜璃耳朵。

“我跟你說啊，我大舅姥爺?shù)钠廾玫耐馍倪h(yuǎn)方親戚在宮里當(dāng)差，聽他說啊，陛下有意立左相嫡女林落雁為后！”

“不可能吧？”

“誰知道呢...”

“若是真的，那夜大小姐怎么辦？她和陛下不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么？陛下怎的要封別人為后？”

“你小聲點！若被官家聽了去，小心掉腦袋！”

...

剩下的話，夜璃沒來得及聽完，因為恰巧這時老板走了過來，把她和父親請上了樓。

夜璃知道，一切流言在未經(jīng)證實之前，都不可信也必要去理會...

可她不知怎的，心中就是有些不安...以至于全程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了慶功宴的時候，夜璃刻意強迫自己不去想這茬了，顧君堯當(dāng)天的一系列表現(xiàn)也說明了是她多想。

可是，當(dāng)最后壓軸登場的左相嫡女出現(xiàn)時，顧君堯一掃之前的漠視，顯得有些興致滿滿，她還見顧君堯暗自點了點頭...

哪位左相嫡女啊，夜璃早年便見過了，她心底純善、性情溫婉、有沉魚落雁之貌...

總之，各方面都無可挑剔，讓人生不出半分厭惡的情緒來。

想到這里，議政殿中的夜璃霎時間被深深的無力感席卷全身，伴著洶涌的淚水她低低笑了起來，“顧君堯啊，林小姐確實是個好的。”

見夜璃又是哭又是笑的，顧君堯有些不忍，想要解釋些什么，可又不知從何開始解釋。

沒錯，是大臣主張讓他先敲定妃子的人選，他確實也需要通過立后來鞏固自身的勢力。而左相嫡女也是心腹經(jīng)過刪選后認(rèn)為不錯的選擇...

可錯就錯在，他全程默許了這些行為，沒有說一個“不”字。

至于夜璃，則從來沒有在候選行列里，因為顧君堯再清楚不過，即便自己什么都不給夜璃，她也絕不會離開自己！

因為她愛他，很愛很愛！他知道夜璃這樣的人，一旦認(rèn)定了就很難放手，所以顧君堯有恃無恐...

沉默有時是最好的答案。

夜璃盯著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十多年的人，她對他早就再熟悉不過，可此刻她到寧愿從來不了解他。

或許這樣，她現(xiàn)在就會好過些。

一個心虛，一個心灰意冷，兩人都默契的選擇不說話，議政殿內(nèi)徒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夜璃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顧君堯。

半晌后，夜璃喑啞著開口，“陛下當(dāng)真決定了么？”

一如之前顧君堯要收回兵權(quán)時，夜璃問他的樣子。

只是這次，卻不是之前那般容易過去的了...

回答夜璃的仍舊是顧君堯的沉默，她有多了解他，他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算了，他既然想要，便成全他罷...

夜璃忽略心中凌遲般的疼痛，“臣，祝陛下得償所愿。”

說罷，夜璃像一個衷心的臣子般，無比恭敬的跪下，重重朝顧君堯磕了個頭。

你看，她愛顧君堯愛的有多卑微。

半晌后，夜璃搖搖晃晃的起身，“臣，告退。”

語罷，轉(zhuǎn)過身像丟失了靈魂般，機械的往外走去...

議政殿門口。

李德全看著夜璃失魂落魄的背影，無奈嘆了口氣，這又是何苦啊！

按道理，主子間的事不是他們這種奴才可以妄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