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碧落的忘川水足以洗滌一個人一生的記憶，讓她淪落為魂魄的附屬品，這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呢？保存了全部的魅影，卻不能喚醒她的本心，真是對還是錯呢？

天晴對著神殿的四個大柱，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道，似乎這是她心境最安寧的一刻。她早已不是什么青春美少女，去人間假扮成女高中生，就算外表再光鮮亮麗，卻無人賞識。她已不是華年，只是永駐容顏罷了。

她和賢貴妃，李行知是同一輩分的人，比李墨熠稍長幾歲。但與林柒相比，她就是扮演了一個她出生母親的身份。然而她卻從未盡過養育母親的責任。

她熱愛鮮衣怒馬的少年李墨熠，妄圖想用林柒這個孩子栓住他，可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她愛慕那些魅影卓絕的魅者，一心撲向魅術，忘記了年少不經事的林柒還嗷嗷待哺，也忽視了她的心意。其實那時的她也才剛剛及笄，她還是個孩子，又如何能顧得上另一個孩子。

如今再見林柒，她還是情不自禁的端起家長的架子，殊不知她早已配不上當林柒的家長。

“該說清楚了，小七。”她的微笑迎著朝陽，有些悲涼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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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柒見到天晴便是這般寧靜的場合，想想也是，那么多年刀光劍影，從未與她安靜的說上幾句話。不過是除卻了在人間的那些年。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能弄清楚明白，而是她也留有僥幸的心理。若是她真的，能正視自己一眼，該有多好。

天晴命守衛士兵和奴婢都下去了，空曠了神殿和廣場此時靜悄悄的，只有他們三個人。

“鬼神，柒衍，好久不見。”

“參見天晴公主。”林柒不受控制的和天晴虛行了一禮，大腦就已經飛到九霄云外了。欒川那次，她用太子威脅林柒，而林柒用慕籬威脅天晴，勢均力敵，不遑多讓。天晴與她眼神對視，沒有任何交流的演了一場戲，瞞過了太子，間接安插傅羽卿在太子身邊，也讓林柒擺脫太子，確定了自己對李墨熠的心意，不能讓欒川畫兒的冥婚重演在林柒自己身上，還幫助林柒了卻了鏡界皇宮的謎團。這是林柒最不能理解的，天晴為何對她總是打一巴掌，賞一蜜棗？

天晴作為雪魅的神女，她到底在干什么呢？

“小七還是這般鮮活，世人皆稱本宮為神女，仙女，可本宮外表雖年輕，卻內里衰老，本宮有數，比不上你這般年輕人。”她轉身對著李墨熠福了一禮，“鬼神許久不見，風姿依舊。”

李墨熠輕笑了一聲，他對天晴沒有男女之情，卻也有過曾經同仇敵愾的同窗之誼。相比林柒的復雜心緒，他則是坦然許多。“公主多年不見，心境比之當年長了不少。”

天晴被李墨熠逗笑了，美人就算不在華年，一顰一笑皆有風情。“鬼神說笑了，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各地神游，心境確實開闊不少。眾人皆說在朝堂之上，所見的方圓更為廣闊。可本宮以為，處廟堂遠些，才更能切身體會，原來地圖上的一個代名詞，指示的是一大片江山。”

“所以，今天你是來收復這片不屬于雪魅的江山了嗎？”林柒眼眶發紅，原本就猩紅的眼珠子收到眼眶的感染，更是一片通紅的可怕。“天晴，這么多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當希望變成失望，這其中的失落感唯有自知。林柒的笑容不再甜膩，只剩冷笑，但又過了一會她的眼睛陷入空虛中，笑容便得漸漸沒了人的味道。

“小七！小七！”李墨熠深知林柒這是陷入自己的夢魘中，他摟過虛弱的林柒，嘆了一口氣。天晴也趕到林柒的身邊，手伸出來卻是近也不是，遠也不是。李墨熠冷眼瞪著她：“早知道剛才說什么也不讓她與你見一面。”

天晴也無奈說道：“雪魅天生就愛探知他人的記憶和心底，本宮還未對她實雪魅之術，她就已經記憶被破損，她這是徒增功力，心智沒有跟上。小七最近是不是弒殺了？”

李墨熠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冷冷的說道：“我從未對小七說過，其實她的記憶出現問題，都是你的雪魅控制的。她以為你教給她的雪魅之術讓她至少不會被雪魅欺負，其實，只是對除了你以外的雪魅有用。”

“你傷她，不是一次兩次。”

天晴的眼中泛著淚花，雙手顫抖，依舊如林柒一般直挺著脊梁。“是，本宮傷她。本宮給了她性命，希望她能替本宮活下去，哪怕本宮奉命離開鏡界皇宮，她也要代替本宮的職責走下去。可是，因為你！”

天晴手指指向李墨熠，雙目蓄滿了淚水。“本宮后悔了，嫉妒了，為何本宮的替代品可以擁有你全部的愛。想當初，她連本宮的手指都打不過，你卻依舊對她另眼相待。本宮羨慕，本宮為她增長魅影，可不是用來討好你的！”

“慕籬為本宮犧牲了性命，本宮還沒找她要一條命呢，你憑什么？”天晴將身上的雪鞭直指著李墨熠，眼中有怨有怒，卻沒有愛。

她不能對林柒動感情了，也不能再愛上李墨熠了，她從來不曾擁有最純粹的感情，除了慕籬以外，她深深的愛著他。她必須拿下幽冥，可她對上林柒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贏。

這是一場鴻門宴，可惜她不是劉邦，不能讓對方輸得慘烈，自己贏得光彩。在這個局中，沒有誰是真正的贏家。

李墨熠怎會不知曉她的心思，她是雪魅，而他早已貫通三魅之術，天晴的心思和布局，他都能讀出來，只是他不知懷中的女孩這是已經清醒了。

林柒的雙目恢復到了清澈的紅色，似乎已經不再受夢魘所擾。“暗算我，真的會讓你有快感嗎？”

天晴愣住了，眼淚停留在眼眶中打轉，她不知道林柒是如何恢復過來的。

“陰府暴動，你算準了我會大開殺戒，而我的血魅霸道，過于興奮會導致何種后果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還心存僥幸，我希望你能念著我幾分好。事實并非如此。”

“你的記憶...”

“沒事，只是頭疼欲炸，死不了。”林柒一字一頓說道，“你放心，我忘不了我們之間的那些緣分，無論是好的緣分還是孽緣。”

“我沒猜錯的話，慕容王族給慕容雪許配的男子，內定人選應該就是慕籬了吧。”她看著天晴花容失色的模樣，心中沒有半分喜悅。堂堂神女，雪魅超絕，卻還處處受人制肘。“你所愛之人，還真的沒有半分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