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做扎根西北的馬蘭花

個/人/簡/介
周浩,男,漢族,中國共產黨黨員,1987年6月28日生,安徽蒙城人。2005年考入清華大學,2013年畢業于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現工作于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在脫貧攻堅一線擔任鄉鎮黨委書記。2007年參軍入伍,服役期間,獲得優秀士兵稱號兩次、榮立三等功一次。在校期間擔任國防生輔導員,先后獲得“好讀書”獎學金、研究生國家獎學金、“一二·九”優秀輔導員等。
金色韶華,有如一方印章的刻畫,生命中從此有了當兵的歷史。從象牙塔到礪劍園,從南國風物到黃土高坡,離開了軍營,才理解軍營的意義,感謝我的軍旅歲月,它是我心靈深處永不消逝的濤聲。
——周浩
“當兵后悔兩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睂τ诤芏嗳藖碚f,這句話可能只是一句宣傳口號;可對于我來講,卻是一段實實在在的經歷,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同。
記得那是2007年的征兵宣講會,當時還在讀大三的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便深受感染,伴隨著這句話,要當兵的想法深深地印到了我的心坎里。“我要去當兵!”幾乎在第一時間,我就做了這個決定。
但沒想到的是,出發的命令來得太突然。當時我正在上課,收到準備出發的通知后,只得匆忙間收拾行裝趕往火車站。第一天還在清華的課堂,第二天便到了大山深處的軍營,這種轉換讓我感到不適應。剛進部隊的當晚,我就被班長拉去剃成了光頭,開始體會藝術里的部隊和生活里的軍營。在部隊的兩年里,入伍不再是一個口號,我從跑步拖全班的后腿、體能不達標開始,每一分鐘都變成了具體的行動:每天4點起床疊被子、飯前扯嗓高歌、早八晚五的訓練、每晚就寢前的班務會……雖然入伍確實圓了兒時的軍營夢,但畢竟在學校待久了,習慣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我感覺自己與新兵連有些格格不入?,F在追憶起那段歲月,我的心情仍然有些沮喪,沮喪于自己對于環境沒有預想中的適應,沮喪于自己高估了自身的應變能力。為了排遣內心的苦悶,當時我常常給老師和要好的同學寫信,他們都鼓勵我咬緊牙關堅持下去。我用了一個多月,到了2008年春節前后,我已經徹底適應了部隊的生活,變成了普通一兵。后來我下連隊,被分配學習無線電專業,面對新的挑戰,我投入得幾乎忘記了自己,很快就啃完了5本專業教程,能夠默畫近百個電路圖、熟記近千個電子元件。3個月后,我成為全旅唯一能獨立操作實裝的義務兵。在部隊期間,我先后做了報道員、攝像員、電子對抗兵、副班長、政治教員、電子對抗專業教員等。為了奔赴西北戈壁參加聯合演訓,我放棄了參加國慶60周年閱兵的機會,作為演訓分隊負責人,帶領5名戰士順利完成了多項作戰任務,榮立三等功。我想,在部隊這種強壓的生存環境下,誰能迅速轉變頂住壓力,敢于直面遇到的困境,就能贏得他人的尊重。幸運的是,我堅持做到了。從最初的格格不入到適應部隊的一切,再到后來的融入、離別時的不舍與離別后的感激,都讓我愈加堅信,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越是艱苦的環境越是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力與經受壓力時的彈性。
回到學校后,我擔任了國防生輔導員,用自己在部隊練就的素質帶領國防生這群準軍官走在通向軍旅的路上。因為習慣,我第一次帶他們開展體能訓練時就親自帶隊跑5公里,后來班里有同學私下跟我說,看著我在前面奔跑時的身影,不少人都對我豎起大拇指,暗下決心要跑得比我更快。這種擔任輔導員的日子從2010年夏天一直延伸至2013年夏天我和他們一起走出校園。他們中有的人在南疆,有的人在北國,有的人投身軍營駐守戈壁深處,也有人走上軍艦遠航蔚藍大海,他們的選擇和成長是我永遠的驕傲。
2013年5月的一個周末,校園原創話劇《馬蘭花開》在清華大學新學堂演出,我和大部分觀看話劇的同學一樣,感動得流下了淚水,鄧稼先埋名戈壁28年的生活就像入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掀起了陣陣漣漪,讓我堅定了跋涉于現實和理想之間的步伐:如果一個人不能將自己融入時代,融入國家和民族的歷史進程,他的人生價值將會打折扣。我決心到西部去尋找“大同爰躋,祖國以光”的人生夢想。2013年8月,我告別生活學習了8年的清華園,來到了平羅縣。
平羅縣位于銀川以北的賀蘭山與黃河之間,是石嘴山市唯一的下轄縣,而我所在的紅崖子鄉是全縣最偏遠的鄉鎮,距離縣城65公里,與內蒙古有40多公里的邊界線。到紅崖子鄉工作,我只有兩個想法:一個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個是帶領群眾脫貧走上小康的路子。這個深處沙漠的偏遠鄉鎮擔負著全市70%的脫貧攻堅任務,盡管物質條件差、基礎設施落后,工作和生活也很清苦,但是一想到自己能夠帶領全鄉近2萬群眾搞脫貧,我就發自內心地覺得充實,就會很有幸福感和成就感。
但生活畢竟不是紙上的圖畫只有意境和意象,它需要來得柴米油鹽、來得瑣碎具體。初來西北,氣候不適、語言不通,工作上也遇到了不少的阻礙,一度讓人感到失落,加上與父母妻子聚少離多,難免會有些磕磕絆絆。我妻子陳熹是法學院六字班的師妹,她比我晚一年入伍,在部隊服役時是名話務員。我記得她曾跟我講,當過兵的女生基本上就只看得上兵哥哥,她很喜歡我身上的軍人氣質。碩士畢業前,我把選調寧夏的想法跟她說了,沒想到她很堅定地支持我。在出發去寧夏前,我們一起去民政局領取了結婚證。2013年8月12日下午陳熹送我到北京西站,去往寧夏的火車汽笛一響,我扭頭看到窗外的她已經淚流滿面,我的眼淚也嘩的一下落了下來。后來陳熹說她一共就見我哭過3次,這算是其中一次。兩個人都在學校時,有些矛盾見一面就可以解決,但是一旦異地生活,而且從事不同的工作,兩個人就很難生活在一根軸線上。有時候我忙,有時候她忙,交流變得少了起來。后來陳熹受公司委派去廣東長期出差,我也因為工作忙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她,她打了很多次電話我也以工作忙為由就匆匆掛斷,后來感覺挺傷她的心。直到有段時間我突然覺得很安靜,她開始不接我的電話,我感覺這次可能真的讓她傷心了,不等假期便一路跑到廣東,飛機、火車、長途汽車、出租車、公交車全都坐了一遍,一天一夜的時間,我終于到了陳熹所在的那家工廠,她很感動,原諒了我。我對她說,其實我心里很在乎她,但是確實因為疏忽,沒能好好關心她和家庭。那幾天連同整個中秋假期我都在那個小鎮里陪她,跟她一起吃當地的美食,陪她一起跟同事玩耍,彌合了我們之間的情感間隙。經過這幾年的磨合,即便現在仍相隔千里,但我們已能夠各自為了事業和家庭而認真執著地奮斗,每天打電話、每天視頻聊家長里短、聊事業工作,這種溫馨的理解和溝通,讓我們一起度過了許多困難。
2014年11月,我父親患癌癥住院,整整幾個月,我因為工作繁忙陪在床邊的時間都很短,直到父親去世后很久我仍對此心存歉疚,我的孤獨感和對妻子、父母的虧欠感也伴隨著這些事情開始變得很強烈,時常會有想多陪伴他們而不能做到的無奈感和無力感,對于一個人拋妻離子在外奔波的生活也逐漸變得動搖起來。曾經有幾次我和陳熹提起想把她和我媽都接到寧夏來和我一起生活,這樣一家人既能團聚,又能陪伴在一起,可是我媽肺部有病不適應這里的環境,陳熹也有自己的一份事業,不能因為陪我而全盤犧牲。后來我還專門填了一首詞送給陳熹來抒表這種困覺,后來她又勸解了我很多次,成為我繼續扎根基層的精神依托:
定風波·霜降
秋風蕭瑟秋葉黃,
早花盡落暮斜陽。
賀蘭初雪無痕了,
歸鳥,無奈幽夢近關鄉。
解語何需求教坊,
草長,獨倚空欄望山蒼,
本是身上羅衾少,
休擾,何必年年恨秋霜。
在基層,工作辛苦而繁雜,尤其是在脫貧攻堅的主戰場,“5+2”“白加黑”更是常態。但我總覺得只要對群眾充滿感情,只要能給老百姓真正謀福利、謀福祉,再累也值得。被任命為鄉黨委書記后,我迅速摸清底數、理順思路、找準方法,從產業發展、就業創業、勞務輸出、社會兜底、教育扶貧、移風易俗等方面形成一整套開展脫貧攻堅工作的思路與方法,提出的“信息暢通工程”“互助資金部分擔保杠桿貸款”以及“小群多戶與集中園區相結合”等思路都正在有序推進中。在紅崖子鄉工作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幾乎把所有的周六周日都用在了入戶走訪上,有時一個周末就走訪三四十戶村民,拉家常、出主意、想辦法,“鍋里吃的是什么”“搞的什么種養產業”“收入來源有哪些”“娃娃有沒有讀書”是我最關注的幾個問題。我始終覺得在基層工作,腳下沾有多少泥土,便對基層有多深的了解,心中便對群眾有多少真情。
從清華園到寧夏銀川、從學生到鄉鎮干部,我把“夢想照進現實”這6個字寫在了自己日記本的扉頁上。這里面既有對明天的憧憬和渴望,堅韌而執著,同時也有它帶來的樸實的美和平凡的真,讓人覺得踏實而可靠。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和愛人還共同資助了兩名家庭貧困學生和1戶困難戶,去年,其中1名學生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浙江工商大學,我又通過各方的努力爭取資金2.6萬元,順利將學生送進大學的校門。
5個年頭的基層鄉鎮工作生活,春風化雨、百煉成鋼,讓我變得更有目標、更有思想,也更有決心。如今,我已經成為一名卸下光環、沾滿泥土的基層干部,正扎根在西北脫貧攻堅一線,為全市2/3貧困人口的明天而努力奮斗著;將來,我愿意繼續扎根,就像沙漠中的馬蘭花一樣,只要碰到一滴雨水,就會抓住機會把根扎得更深、更牢,把花開得更盛、更美,只有這樣,才能經得起烈日的烘烤、風沙的摧殘,真正成長為適合西北氣候的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