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克納微微一愣,露出喜出望外的微笑,“雖然還是個學生,可心思卻像是狡猾的老狐貍,你現在的樣子連把刀都握不穩,居然有膽量和我談合作?不過,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幫你殺了這個可惡的家伙沒問題,把你放走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支付一點小小的代價,你愿意嗎?”
“什么......代價?!”
還沒等江洛冰反應過來,男人突然狂笑,舉起了手中的狙擊步槍,面色癲狂得像是藏匿在人間的惡鬼突然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你想干什么?”江洛冰大喝,他心頭猛地一緊,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因為男人的傷口并沒有指向卡麥爾,而是正對榮盈盈的眉心。
“你想活下去很簡單,我只要榮盈盈——死!”槍火瞬間照亮了整個山洞,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江洛冰來不及反應,仿佛那朵恐怖的血花會再次綻放,他只是下意識地撲向了被鎖在空中昏迷的榮盈盈。
但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漫天的紅色,子彈擦過榮盈盈的頭發,在她身后的青色石壁上炸出耀眼的火花,碎石四散。江洛冰惡狠狠地轉過頭,霧氣如泉涌般鋪天蓋地地填滿了整個山洞,高熱的風如同利刃般切割著石壁,在巖石的縫隙之間高速流動,發出尖銳的呼嘯。
就在剛剛,卡麥爾在子彈打出的一瞬間,揮刀切斷了狙擊步槍的槍管,致使彈道偏移了。原來剛剛他不斷地接近瓦格納就是為了縮短出刀距離,以便隨時發動最快的截殺。在神脈的秘密浮出水面之前,他當然不會允許榮盈盈死,否則這個唯一的線索就隨著她一起永遠埋葬了。
“真是讓人意外啊卡麥爾,修正會的王牌果然沒那么輕易對付。”男人轉動被切斷的槍身,擋住了呼之而來的利刃,但只是一瞬間,他就感受到了蒸騰的熱浪撲面而來,仿佛落進了一個巨大的熔爐中。
“得到神脈的情報之前不殺榮盈盈,這是事前便以約定好的,你背棄承諾,是想與整個修正會為敵嗎?”
“第八總局做事還輪不到修正會指手畫腳!”
“我只是懷疑你背著帕魯先生做事,有不臣之心!”一個熾熱的領域如洶涌的潮水般圍繞著卡麥爾漸漸擴大,那滾燙的氣息,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讓人在它的威勢下,心生畏懼。
“敢在這里動用言靈,若是引發爆炸的話你也活不了!”瓦格納丟下狙擊步槍暴步后退。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動用君焰,高熱的空氣會不停地在空間內翻轉疊加,龐大的能量擁擠在狹小的空間中最終會引發爆炸。
黑色的氣浪沿著四周的山壁攀巖而上,空氣中的溫度驟然上升,所到之處一切都燃燒起來了,幾秒鐘之后,整個山洞都陷入了這個巨大的領域中。
卡麥爾每次揮刀都有一股暴躁的火焰在瓦克納的耳邊呼嘯而過。
“哦真難纏,就像是被夾在蒸籠里烤啊!”軍刺瞬間從瓦克納的袖口里彈出,試圖做最后的抵擋。
“既然你不愿走,那就留下來好了,若是最后不幸葬送在這異國土地,圣瓦西里會給你發陣亡撫恤金的。”卡麥爾的身形如鬼魅般在霧氣中閃動,每次長刀與軍刺的碰撞都會在空氣中撕開灼熱的火光,像是鐵匠師傅在鍛造鐵器。
溶洞最深處的江洛冰只感覺呼吸變得困難,吸進肺里的氣體慢慢灼燒著肺葉,臉上的皮膚被熱浪烤得生疼,像是有個刺猬在臉上打滾。榮盈盈仍昏迷不醒,柔軟的發絲在熱浪中微微飄動,長長的睫毛在火光的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空氣中的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扭曲了江洛冰的視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火焰,他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這樣下去別說反抗卡麥爾了,連活下去都是問題。
突然之間,一道寒光乍現,黑影從露天洞口緩緩落下,仿佛從天而降的騎士,沖破了黑暗。緊接著,鋒利的刀如閃電般從頭頂掠過,帶著凌厲的氣勢,瞬間斬斷了束縛榮盈盈的煉金鎖鏈,鎖鏈無力地垂落在地,榮盈盈軟軟的倒在江洛冰的懷里。
金屬斷裂的清脆聲響在山洞中連續回蕩,像是潺潺溪流。
“師兄!你怎么來了?”直到看清來人的長相,江洛冰才長長松出一口氣,一個穿著棕色絨夾克戴著眼鏡的高挑男孩緩緩走近,從容地像是來參加同學聚會。
“看到這里的動靜,我就過來了。”蕭漢淡淡的說。
“學院執行部的人都來了嗎?”江洛冰欣喜。
“不,只有我一個人,不過我想部長應該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蕭漢表情仍是淡淡的,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當前形勢的嚴峻。
江洛冰心說那完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先鋒,帶來了千軍萬馬,結果你只是個四面楚歌的楚霸王,孤家寡人又有什么用呢!但他還是很感激。
蕭漢看了看江洛冰右臂的槍傷,又摸了摸榮盈盈的脈搏,點了點頭,“你的胸口和腿部都是皮外傷,包扎一下就好了,但肘部創口撕裂不太樂觀,邊緣組織灼燒嚴重,很容易傷口感染,有截肢的風險,榮盈盈的傷不算重,只是體力消耗過多昏迷了,不礙大事。”
“師兄,你別嚇我,還要截肢?”江洛冰驚地差點哭出來。
“我不是醫生,說的不一定準確,你需要盡快回北溟港醫務部接受治療,現在還能不能走路?”
“走倒是沒問題,不過也得爭得兩個家伙同意啊!”江洛冰指了指火焰中的兩個人,有些無奈。
卡麥爾和瓦克納停止了打斗,一齊向著這邊看來,待宰的羔羊想要逃跑,爭奪戰利品的豺狼和虎豹當然會放下分歧守護自己的捕獵成果。
“哦吼吼,你看啊卡麥爾,又有一只小羔羊跑進來了。”瓦克納說。經歷剛才的交手,他清楚想越過卡麥爾這關取榮盈盈的命并不簡單,于是識趣地退到了一邊,他很情愿當個作壁上觀的漁翁,若是這種情況下對卡麥爾打黑槍,并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帶著榮盈盈先走吧,這里交給我。”蕭漢幫著把榮盈盈扶到江洛冰的背上,默默摘下眼鏡,從口袋里取出眼鏡盒把眼鏡放在里面。
“真有意思,你們學院培養出來的都是你們這群年少輕狂的小家伙!”卡麥爾搖了搖頭長長嘆了口氣,提刀緩步靠近,他要給這個新來的家伙好好上一課,讓這群目中無人的家伙認清現實。
等他再次抬起頭,那張稚嫩的學生面孔突然變得冷酷無情,燃燒起來的赤金色瞳孔如太陽般耀眼,瞬間照亮了整個山洞。
卡麥爾和瓦克納早已沒了剛才的傲氣,他們驚訝地站直了身子,眼前這個男孩的眼睛里仿佛藏著太古的兇獸,仿佛隨時會跳出來吃人一樣。
“紫荊學院的學生都是一群怪物啊!我纏住他,你找機會給他致命一擊。”卡麥爾騰空躍起,帶著炙熱的氣浪如獅子般向著蕭漢跳斬。
蕭漢緩緩抬起頭,金色的太陽花在他的瞳孔中高速旋轉起來,金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卡麥爾,卡麥爾的獵刀撲空了,仿佛劈在了一坨軟軟的棉花上,蕭漢、江洛冰和榮盈盈在他的視野里突然消失了。
言靈·夢貘,釋放!
隨著耀眼的金色光芒漸漸散去,卡麥爾和瓦格納驚懼得四處張望,他們只覺得身體墜入了云端,周邊的巖壁崩裂,向著遠處漸漸擴散,他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動,腳下的土地像是在緩緩融化,變得綿軟濕滑,踩上去發出黏糊的聲響,好似沼澤在貪婪吞咽闖入者,走錯了一步就會陷進去。黑暗深處,時不時傳來低沉的嘶吼,像是狼人被困于月圓之夜的囚籠,痛苦又憤怒地宣泄。風在蜿蜒曲折的洞道內橫沖直撞,裹挾著雪沫與沙礫,呼嘯聲猶如惡龍振翅,吹得他們的臉龐生疼,把他們的風衣拍打得獵獵作響,寒意愈發深重。
“卡麥爾,這是怎么回事?”戈麥斯搖搖晃晃地走向卡麥爾,每邁出一步,周圍的場景飛速的切換,他們仿佛置身于一個荒僻山嶺的山洞里,又好似撞進了中世紀歐洲古堡地下那被遺忘的暗室中。洞里的暖煦火光瞬間被濃稠墨色吞噬,徹骨寒意從四面八方洶涌奔襲,如北歐冰原上終年不化的冷冽,絲絲縷縷滲進毛孔。
“不知道,那個家伙好像使用了某種精神系言靈,我們的精神應該是被他控制在了幻境里,他的血統應該在我們之上。”卡麥爾也跟著搖晃,他想站穩腳卻連個能扶的倚靠都沒有。
空氣里彌漫著腐朽的氣息,混合著經年沉淀的潮濕,恰似古老教堂地下墓穴中,那些無人問津的棺槨散發的味道。洞壁爬滿暗綠的地衣,幽微光芒在縫隙間閃爍,宛如吸血鬼城堡深處神秘水晶散發的冷光,映照出巖石凹凸不平的表面,那些天然紋理仿若惡魔刻下的符文,扭曲盤旋,散發著不詳的魔力。水珠沿著石壁滾落,滴答聲在死寂中被放大,猶如倒計時的喪鐘,每一聲都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你是說眼前這些東西都是幻覺?可周圍這些古怪凌亂的聲音就讓人頭痛欲裂,即便是幻覺,造成的精神沖擊也是真實的!”戈麥斯死死捂著耳朵,“我們怎么打破幻覺?”
“據說拜托精神控制需要受到強烈的刺激或疼痛,若是你膽子夠大的話,就給自己一槍,或許可以醒過來。”卡麥爾也捂著耳朵大喊。
“若是這個方法管用,我第一槍當然要送給你了!”戈麥斯抬槍便要射擊,可他手中的狙擊步槍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一條潮濕干枯的藤蔓,一條墨綠色的青蛇趴在藤蔓上正沖他吐著信子,他大驚失色,把藤蔓甩了出去,等他再次抬頭,希臘神話中的蛇發女妖美杜莎似乎隱匿在黑暗中,他隱約能感知到那致命的凝視。霧氣里,時不時有日耳曼傳說里的地精身影一閃而過,矮小佝僂,卻帶著狡黠陰森的氣息,手中的鎬頭泛著幽冷寒光,還有北歐海妖魅惑的歌聲悠悠蕩來,音符似有魔力,拉扯著腳步,邁向愈發濃稠的黑暗。
突然,地面劇烈顫動,一個個隆起的土包破裂,爬出形似僵尸的日耳曼狂戰士,身軀殘破卻仍散發著兇悍的斗志,拖著僵硬的肢體向著他們撲來。與此同時,洞頂陰影里,巨大的蝙蝠展開肉翼,遮天蔽日,尖嘯著俯沖而下。
世界轟然崩塌,高聳的寶塔一層一層的向著下端開裂,凌亂的碎石帶著巨大的沖擊力從天而降,仿佛世界的天與地即將合為一體,即便是普通人看到這種景象也會心生巨物恐懼癥,他們在極度驚惶中俯身下跪。
即便他們知道了這是幻境,但那恐怖的壓迫感即將要把他們兩個碾碎,如今才知道,面對自然和毀滅他們的力量渺小不堪。
過了好一會,預期而來的碎石并沒有到來,他們猛地從夢魘掙脫,回到了那個安靜的山洞,冷汗浸濕了全身,可那異域邪祟帶來的恐懼,依舊盤桓不去。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洞口,黑色的頭發在漆黑的夜色中慢慢地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