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十里,又有一人攔路在前,半虛半實,橫劍在膝,目視遠方,雙袖無風飄搖。
木端對于劍修有著極為敏銳的感知,此人肯定是成橋境以上的劍仙,但是劍心卻如同死物,空有一身修為,再也做不到劍修所謂“靈犀一劍開天地”的不講理出劍。
即便如此,對戰非劍修的修士,依舊勝算極大。
那人雙手落于膝上,食指伸出,輕輕轉動,長劍懸停在身前,劍尖緩慢畫圓,便好似從一劍柄之上生出三十六把長劍,如同一束鮮花。
他屈指連彈,三十六柄長劍破空而去,分別飛向三人。
對于劍修而言,任你是一人還是萬人,一劍破之。
三十六柄長劍半數都飛向火云童子,又有十五柄長劍攻擊老者,木端沒有想到,實力渣渣的李同居然也得到了三柄長劍的“青睞”。
李同依舊是貓步,快如雷電,三柄長劍在空中打一個回旋,一劍刺向逃脫的李同,另外兩劍卻在封鎖他的逃跑身位。
木端無法參展,焦急萬分,只喊出四個字:“棄車保帥!”
李同會意,身形一側,筆直而來的飛劍在他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而一把封鎖身位的飛劍卻從他的肩頭一穿而過,李同左臂自然下垂,肩頭露出陰森白骨。
一劍穿體之后,飛劍并無停頓,又呼嘯而來,除了被肩頭阻滯的那柄飛劍威勢稍減。
李同遠未達到金身境的體魄,底境亦是初段,否則真可以以傷換劍,如此看來,不過是鈍刀子割肉,晚死片刻而已。
左肩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兩柄飛劍一劍筆直而來,另一劍封鎖住右側,李同目露驚容。
只一瞬之間,他便已經做好的打算,右臂緊緊握拳,竟是如同雷電一般朝著筆直而來的飛劍沖了過去,一拳砸向飛劍。
只見他身形搖晃,右臂自拳心向上被刺穿,傷口深處深可見骨。
而在此時,飛劍依舊未曾停歇,另一把完好的飛劍再次呼嘯而來,李同一拳砸向劍尖,瞬間下壓,那柄飛劍的劍身猛烈的晃動了一下,斜著在李同的手臂一側到肋下再刺出一道極為驚心動魄的傷口。
李同艱難的站立,目視前方,全身肌肉都在抖動,唯獨右臂握拳極穩。
三柄飛劍之中從李同右臂穿透的一柄損毀最嚴重,反而是穿透左肩的一柄目前狀態最好,三柄飛劍從三個方向朝著李同襲來。
李同不退,依舊驅動奔雷拳架,胸口丹田之火異常興奮,火龍真氣傳達四肢百骸,就好比是一團雷電與另外三條細小的雷龍在空中對峙百次。
當他站定之時,身上已經被刺穿了幾十個窟窿,最為驚險的一劍離他的心口不過半寸。
他的右臂幾乎沒有了血肉,只有白骨連著筋脈,血水順著身體往下流動。
不知為何,他現在已經疼到無法自持,卻又有酣暢淋漓的感覺,火龍真氣遠竄全身各處,細小的傷口正在飛速的凝結。
而在前方,火云童子騰空旋轉,拉起一道道火舌,成蛟龍盤旋形態,他自身充當龍頭,向著劍仙奔去,如同張口血盆大口,將對手吞入腹中。
劍修直接化作絲絲青煙,此處天地頓時出現百丈清明。
老者雖然應對的頗為狼狽,但是卻有一個個不知名的法寶傍身,他那件千瘡百孔的法袍品軼居然極高,面對劍修的飛劍都沒受到什么傷。
此方戰罷,老者聲若龍吟:“妙蛙老兒,還不出來受死?”
小女童使勁拽著老者的衣袖,十分膽怯起來。
老者無端有了些高人風范,淡然道:“為師與那妙蛙道人確實有舊,上千年的交情了。”
火云童子呸了一聲,他來此處,是因為躋身觀止境的大道瓶頸,冥冥之中指向了一處大道之爭,正是那妙蛙道人。
大道從來都是琢磨不透,二者的因果或許不止一世,只是那大道之爭無可避免,不邁過這道坎,就無法更上一層樓。
他此前也不知道,妙蛙道人不在齊元道觀,卻在這鬼蜮當中。
濃霧逐漸掩蓋到此處,一位佝僂老者突然矗立在不遠處,隔著濃霧可以看到他滿身碧綠色的磷光,雙眼漆黑,背后掛著一個以靈氣凝聚而成的七星勺,呈現出金、綠、藍、紅、黃、黑、白七種顏色。
他慢慢抬了抬頭:“故人來訪?倒不知是哪位故人,老朽這千年以來行事滴水不漏,應該沒有漏網之魚才對。”
自號化崇真君的老者笑道:“你確實不會認得我,因為千年前的老槐坡,你當時以為我死了!”
妙蛙道人目視前方,低頭掐算一番,“原來是你,還真不是你那裝死的本事有多高明,我只是覺得你還算機靈,資質又太普通,懶得把你帶回來罷了,不過沒想到,居然能夠成長到這種高度,拿現在的你煉丹,品軼肯定不會低了。”
化崇真君不怒反笑:“拿人的七星長橋作為丹衣,將人煉化為靈氣,再將一些自己看不上的丹品拿出去售賣,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妙蛙啊妙蛙,用這種邪魔外道的手法,可練出一個大道長生來?”
妙蛙道人面露譏諷,一顆顆靈氣丹被他吸入體內,原本不過成橋境的他一步跨入月輪境,繼而是觀止境,羽化境,直達巔峰!
“既然都活了下來,何必再來送死?”
化崇真君茫然抬頭,響起了當年與自己一同被遺棄的雙胞胎妹妹,現在既有可能是妙蛙道人體內的一股精氣,臉上依舊流露出憤恨的表情。
火云童子大喝一聲:“屁話恁多!”
他額頭的火紅印記迅速生長,已經遍布全身各處,狂暴的火屬性能量鋪天蓋地,迷霧層層后退,妙蛙道人那張丑陋陰森的老臉一覽無余。
他眼光炙熱:“好久沒有煉化過如此上佳的道胚了,莫非老夫離著得道成仙已經不遠了?”
火云童子化身火蛟,比先前的大了數倍不止,直接朝著妙蛙道人奔去。
妙蛙道人手指點地,大地仿佛生出陣陣漣漪,宛如平靜的湖面,轉瞬之間便出現滔天巨浪,將火蛟湮沒在水中。
火元童子從驚濤駭浪中猛然沖出,又是一浪砸下,其后還有更高的浪頭沖刷。
火蛟在湖水之中掙扎翻滾,陣陣水汽氤氳彌漫各處,如同焚煮大澤一般,而火蛟本身被困大澤,如同在做困獸之斗。
妙蛙道人笑道:“難道不一起?”
化崇真君冷哼一聲,小女童已經一步踏出,就像是一滴水珠混入大澤,大澤水面驀然下降數丈,女童騰空而起,居然變成了一條不輸火云童子的水蛟!
水火二龍交替上升,直直朝著妙蛙道人沖去。
妙蛙道人眼中出現異常興奮的神色,又是個上佳的道胚!
他無指張開上托,猛然摁下,一座土山迎面將水火兩條蛟龍壓在山下。
山根處土崩石裂,變成一股股泥石流,山心之中一條火龍正在盤旋而上。
妙蛙道人懷中掏出一件法寶,鎮山石,蓋在山巔之上,山體開始自上而下石化,泥石凝固,火龍一頭撞在石頭上,上升勢頭被阻滯。
化崇真君也不含糊,袖中掏出一顆種子落于山上,種子迅速扎根身體,拔地千丈,變成一顆直達天幕的巨樹。
樹根與鎮山石各自斗法,明顯是化崇真君的種子品軼更高,鎮山石出現幾道微小的裂縫。
妙蛙道人伸手一指,一道銀白色的靈氣如同鋸刃一般就要將大樹攔腰而斬,此時,火蛟正好從山頂沖出,從天直上,將鋸刃吞入腹中,水蛟順著火蛟一起沖出,二龍龍頭正對妙蛙道人。
妙蛙道人也不后退,放棄的五行靈氣相克制敵,憑借著羽化境的修為放出一道虹光,四周空間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被割裂開來。
水火二龍呼嘯盤旋,朝著虹光而去,卻也如那破碎的空間一般土崩瓦解。
化崇真人站在原地,法相卻出現在二人身后,一手托住一人,風姿盎然,那還有任何落魄野修的樣子,分明就是一位得道的天君!
在老者掌中,兩位童子化身的水火二蛟勢頭更猛,將一道長虹碾壓而過。
妙蛙道人心頭大駭,拋出一件壓箱底的法寶,是一口古舊的大鐘,水火二龍如同兩個重錘,敲擊大鐘嗡嗡響徹天地。
化崇真君二話不說,法相之中出現一根巨大的木魚大棒,一棒下去,大鐘與大棒盡皆粉碎,水火二龍從妙蛙道人身體碾壓而過,只留下一堆漆黑色的焦土。
妙蛙道人體內的靈氣變成一個個殘缺的魂魄,毫無靈智,卻跟隨著一張陰路符緩緩而行。
殘缺魂魄之中還藏著一個猥瑣的身影,被一個缽盂直接蓋住。
小女童拿起缽盂,看到里面的妙蛙道人沒有立刻化成一灘清水,而是在痛苦的掙扎。
化崇真君單手扶住鬢角向后一抹,“完爆!”
此間動靜自然引起了齊元道觀和山上行人的注意,但是卻無人敢來此一探究竟。
火云童子左右手食指打架,眼皮上下翻抬,稍微有些心虛。
小女童絲毫不掩飾對自己師父的崇拜表情,化崇真人一揮手道:“早就說師父是天下水火無敵,你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