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腦海中一直回放著剛才的飄渺一刀，忽然散去了手中的大錘，開始自閉：

……為什么他的能力那么帥，我的能力就是個錘子？

經驗最豐富的羅蘭女士從震驚中恢復，箭步上前，仔細打量留下的痕跡。

只見劍氣所過之處，鋼筋水泥和厚厚的冷庫內襯上都留下銳利的斬痕，筆直的痕跡上沒有摩擦或是毛邊，光滑得如同A4紙的邊緣。

她輕吸一口涼氣，悄聲對瘦削青年卡米爾囑咐：

“此事不要外傳。”

卡米爾這才回神，雖然有些奇怪，但他沒有詢問：“好的，老師……”

羅蘭又透過縫隙往冷庫張望，接著轉頭對格林吩咐：“里面好像有人，你把門整個切開。”

格林方才聽到二人的對話，覺得疑惑：為什么要保密？我的能力很稀有嗎？

但救人要緊，他壓下困惑，不再使用高消耗的劍氣，只將【切斷】附著在劍刃上。

靠近門邊，伸手一刺，金色的劍尖長驅直入，猶如切割黃油一般，毫無阻礙地沒入被熏得漆黑的冷庫大門。接著輕輕往右下方一劃，連帶著之前的斬痕，在冷庫門上形成一個倒V形的痕跡。

這扇被砸了半小時的門，在幾秒之內毫無懸念地放棄了抵抗，哐當一聲，掉下一塊半米高的三角形鋼板。

羅蘭帶領著眾人，貓著腰就進了冷庫。

卡米爾劃燃火柴，游俠亦點亮了手電筒，看見冷庫內整齊地排列著涂成白色的鋁合金貨架，貨架上放著用棕色瓦楞紙箱裝好的生鮮食材。

冷庫的一個角落，貨架上的紙箱被刻意地挪動過去、堆成一圈，一名少女壓倒其中的幾個紙箱，側倒在地上。紙箱的中央，還有著火焰燃燒的余燼。

她穿著哥亞大學的校服，內里穿著厚厚的棉衣，蜷縮在地、已經僵硬。

格林心中驚疑，他急切地跨上前去，立即看見少女有些熟悉的、青紫的臉。

——這個女孩的身份是藝術學院學生會副會長，艾莉莎的崇拜者之一！

沒等格林驚呼出聲，旁邊的卡米爾就擠過來：“抱歉，請讓一讓，我是醫學生。”

他踹開紙箱，大跨步上前，試探呼吸，感受脈搏，眉頭緊皺。

接著從游俠手中接過手電筒，掀開女孩的眼皮照了照，眼神一凝：“試一試，可能還有救。”

胖子二話不說，上前頂替了他的位置，擺正女孩的姿勢，抬起她的手臂，卯足力氣開始胸外按壓；卡米爾也取出一支腎上腺素，直接進行心室內注射。

不曾想，一針下去，女孩竟肉眼可見地開始衰老，肌膚開始泛出皺紋！

格林剛看到這種征兆，立即瞳孔驟縮。

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蛔蟲】也好，艾莉莎也好，壽命將盡之時，都是這副模樣！

他立即制止：“別注射了！她的生命力在流逝！”

卡米爾聞言一驚，連忙收回注射器：“生命力流逝……你確定？難道她是零階？”

格林自覺有九分把握：“我之前見過這種癥狀，和壽命將盡一模一樣。有什么辦法嗎？”

游俠默然：“如果是零階到了這個階段，已經遲了，除非……”

話說了一半，她便緘口不言。

格林愣了一秒，頓時明白，她沒有說出的下半句是——除非用【結合】。

他頓時怔然，陷入沉默。

“這很奇怪，如果她是入夢者，瀕死時會有環境共鳴，”羅蘭沒有注意到格林的異樣，只是皺眉，“但普通人不會這么快衰老，肯定是受到了入夢者的影響。”

卡米爾有些不忍：

“……老師，有沒有可能，她是零階，但共鳴不明顯？要不要用臨時能力，吊住她的命？”

“就算她真的是入夢者，起源未知，也不能亂用結晶，”羅蘭女士面色凝重，“要么得生，要么速死，你來下決定。”

格林正心潮難平，忽然感受到異樣：“等等，你們有沒有感覺到……”

在少女的方向，傳來一種難以形容的模糊感覺，并進行著有節律的波動，似乎是呼喚，又似乎是指引；他試圖仔細分辨，頓時感到一股失重和眩暈，只得轉移注意力。

除了還在奮力按壓的胖子以外，所有人都面露異色。游俠立即為格林解釋：

“這是夢境力量的散逸，只要強行感知幾秒，它就會指引你進入夢境。”

格林恍然大悟，思緒急轉：“卡米爾，你是醫學生，你在外面守著……”

“不，我也一起進去。”卡米爾表示否定，轉頭對羅蘭女士解釋，“一旦她有死亡的征兆，我就提前出來，試著吊住她的命。”

“可是……”

游俠剛想說什么，羅蘭卻擺手止住她的話，對兩人道：“既然決定了，就去吧。”

兩人不再猶豫，數秒后化作一團煙霧，憑空消失。

游俠不禁皺眉：“羅蘭女士，你明知道……”

羅蘭別過頭去，喟然一嘆。

“這也是重要的一課，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自己承擔后果。”

游俠若有所思，良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

夢境世界，同樣的紐克，不同的冬天。

如血的殘陽下，一度較為柔和的風在曾經繁華的大街上劇烈吹刮，耳畔傳來尖叫、哭泣和嘩啦啦的玻璃碎裂聲。

第一次，格林以清醒的狀態進入瀕死者的夢境。

夢境的世界正迎來黃昏，看見西方的天際燃燒著火焰，猙獰的火舌肆意地吞噬著遍布的陰云，云層中電閃雷鳴，傳來震懾人心的轟隆聲。東面的天空正不斷碎裂消失，暴露出全是尖銳鋸齒的邊緣。

而在沒有天空、大地和城市的東方盡頭，充斥著純黑色的虛空。虛空中漂浮著無數令人毛骨悚然的臉，或大或小，沒有頭發也沒有上身，空洞的眼睛里沒有瞳仁，盡情地尖嘯、哭泣、憤怒、愉悅著。

格林不由得看向其中一張臉，發現它正恰好凝視著自己！

“……什么東西！”

在一瞬間，格林汗毛倒豎，不由得后退一步。

但他曾在艾莉莎的指導下，在夢中造這種人臉嚇唬長野尋，所以真正見到時有了心理準備，很快鎮定下來。

他不再關注這些臉，視線挪移，立即看到了面前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