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兄長大人，來日我有男朋友了一定領給你看。”

她聽到后毫不猶疑抱起精美的禮品袋踏門而出，一貫打趣的口吻，靦腆藏著的心情和手鏈里密封的干花一樣質樸自然。

這句話依然沒能動搖他的決心，看來是某人先露出破綻還想再負隅頑抗一會兒，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在掩飾的時候喜歡用玩笑的語氣故意說反話？

離開夜市，沿著山間涓細的脈脈流水順勢而下走至寬闊的大路，與相向而行的散步者擦肩而過后前方只影全無。

溪流流到山腳的淺灘處變得像一塊薄薄的玻璃平鋪著，水下的礫石一清二楚。稍微寬一點的地方架起一段小小的木橋，若是白日里從此處經過還可以得見自在棲息的游弋小魚。

淺灘兩岸生著高低疏密的竹林，借著月光依稀可以分辨出樣貌，山風輕奏葉鳴，就是點化音樂的仙人也找不到的音律。林間低處是一叢叢不知名的米白色小花，像剛蒸熟的清潤稻米飯如星星零落，散逸著淡淡的茶香味盛開在生養它的田埂上。

年復一年新生或枯舊的花和葉全都堆積在地面，好在這些天沒有雨水踩上去還算蓬軟，不然就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爛腐臭泥自己都嫌棄。

走上僅容兩人并肩而立的木橋，他刻意放緩一些。此時朗月將行還未至天心，天地卻猶如白晝般照的明亮，就連溪池里的小魚都忍不住躍躥出水面又向遠方跑開留下波紋漣漪，蟲鳴鳥語不斷暗示他停下來完滿這一刻的天時地利。

楊心卓不自覺地就哼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多虧了身邊有一個好心的專業人士，相處久了，聽得多了也能夠添幾分音樂修養。

“這是……我的歌？”

嚴云凱幾乎是條件反射就從幾個簡單的音節中找到規律，一時間失察脫口而出。

“對啊，你的歌，前段時間可沒少在錄音棚折騰，你又這么勤奮每次演出前不知道要排練多少遍，我早就倒著都能唱……”她在這點上很坦然，作為歌迷會唱歌算什么，有的還要比原唱詞記得準又唱得好才有資格出現在演唱會不是？

他不知道楊心卓幾乎在每一首歌的后面都會留言，也不知道她為了自己專門收藏了所有能找到的零碎視頻和演出備份了好幾個地方，如果有一天聽不到他的歌見不到他的人的時候還能拿出來一遍又一遍回看……當然也是盡到心里那份工作上的責任。

過了橋再走一段路就可以見到酒店的標志，月亮躲進云層晚風漸漸涼了，手需要放進口袋里。

嚴云凱不再猶豫，他不在乎旁邊是否有人偷拍明天會不會上頭條影響以后的工作，拉住正想著袋子里的零食開心大步往前走的楊心卓，溫和又沉著地說：

“下午的話還沒說完，可以請你聽一下嗎？”

“休息時間，不談工作。”

她沒有轉身也沒有繼續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不動等著，很平靜地回答。其實自己知道此刻有多么惶恐不安。

“不是工作，是……感情。”

嚴云凱倒是很感謝她教會了他什么叫厚顏無恥能得天下的道理，就料到在這種時候可沒膽量再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信口開河，看她沒有不想聽的表示就繼續說：

“我喜歡……”

“等一下！”

“你”字還沒有說完，果然她又要打岔，聲音大到吵醒了不遠處的看門狗沖著這邊汪汪一陣吠。

他又好氣又好笑，今天是不是就在這杠上了，之前第一次見面就敢奮不顧身抱住一個陌生的獨居男人阻止他輕生的氣勢哪去了？

楊心卓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他要說的話，可是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暫停。

“怎么了？”

嚴云凱耐心地等著她一次又一次逃避的理由。

“在你表白之前，我有個問題……”

她狠狠心回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定要問出來，就算是他聽完后反悔了她也心甘情愿。

“請問。”

“……那天你發燒我去你家照顧你你睡著了我喊你吃晚飯你醒過來前我和你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

“……我？和你？什么？”

楊心卓一連串話說得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小，他根本沒聽明白問的什么，滿心疑惑也努力回想著到底做過什么事讓她直到現在還耿耿于懷。

看嚴云凱愁苦絲毫想不起來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多心了，只好徹底撕下最后的窗戶紙：

“我趁你睡著時說過的話，有沒有想起來？或者是你那天有沒有聽到？就發燒那次……”

“聽到一些，我不知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很模糊。”

他終于瞬間記憶起那一天楊心卓給自己灌的暖心雞湯，也想起那句影響了好幾天睡眠的“我喜歡你”，原來她在意的是有沒有被自己聽到，一想到這里他就放松了。

“那我說‘我喜歡你’那句呢？……你笑什么？”

楊心卓豁出去了，勇敢地再次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結果看到的是映著自己影子和月光的眼眸和溫柔的微笑。

“聽見了，所以……”他每一個字都說的格外清晰，“我也喜歡你。”

“……”

她沉默了，不是因為答案出乎意料，而是因為回答的太誠實。

更可怕的是一個千萬少女夢中情人般存在的人竟然真的承認并且當面告白，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的事……不過對于楊心卓來說，不敢相信是有其他的理由的。

“你不是因為我說喜歡你出于同情安慰我的吧？”

她突然有一秒開了掛一樣理智，不過下一秒又埋怨自己為什么想這么多。

“不是。”

嚴云凱見她拼命搖頭否定自己想法的樣子感覺很可愛，這會兒已經徹底偏執地認為告白是正確的選擇。

“……不對，是哪種喜歡？我可是從小到大街坊鄰居人見人愛……”她最后的倔強，不是自吹自擂，論小區里喜歡和自己玩的小朋友一只手可數不過來。

是和羅曼蒂克吵架結果回頭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了一箭的喜歡。

“應該是你想的那種喜歡。”

嚴云凱一句話立刻讓她啞口無言，楊心卓沉默良久終于忍不住感慨：

“這……不愧是你，不過我把你當大哥你卻想成我男朋友？”

“我尊重你的想法……”他哭笑不得。

“我有一個條件。”她有點不好意思。

“什么條件？”他納悶地問。

“能不能換個地方再中一次箭？”

“……為什么？”

“因為這里風景太美美到不真實，我感覺和之前夢到過的場景太像，不接地氣。”楊心卓終于和他走到這一步可以說一些風花雪月之事，“我在夢里夢到過你，穿著白襯衣坐在草地上彈吉他唱歌和我表白，跟今天的經歷太像了！我怕以后哪一天突然醒過來告訴我這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