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和“十二師弟”成了一組，從最左邊的岔路走進。

“哎哎，你叫什么名字？”

這位“十二師弟”似乎很活潑，對陌生人完全不生分。

“程慕。你呢？”

“衛炎，今年剛滿十六。看你挺年輕的，平常一個人修行嗎？”

“我……”想起先前秋虹的提醒，頓了頓，“我是一個人，散修。平常靠幫大戶人家跑跑腿兒，賺點銅幣維持生計。”

“你們這樣的生活，挺自在的吧？”

“自在……哪有啊。事事得看別人臉色，一點兒也不自在。不過，論時間，的確是自由些。”

“時間自由就好了啊。不像我們，每天固定作息，不修行還得被師兄師傅罵，想出來玩兒都不行。只有出任務的時候，才有機會出宗門透透氣。”

這自稱“衛炎”的宗門弟子，似乎對程慕隨口描述的“散修生活”很感興趣。一路上，一直在問程慕相關的事情。

最初的謊，后續得用無數個謊言來圓。

程慕只能被迫胡編亂造，按照前世看過的玄幻小說和豐富的想象力，給衛炎“描繪”出一個酸甜苦澀兼具的“散修生活”。

衛炎聽得津津有味，兩人也越發熟絡起來。

尋覓一個合適的時機，程慕不動聲色，悄然轉移話題，

“對了，衛炎，我剛才來的時候，好像聽到你們在講什么，十三……那是什么東西？和你們搗毀蟻穴有關嗎？”

“那個啊……”衛炎的表情瞬間黯淡，情緒低落，“是我的十三師弟，他不幸遭遇噬山蟻的襲擊，隕落了。我們很憤怒，只能用搗毀巢穴，幫他報仇。”

“你們怎么知道，那是噬山蟻干的？”

“渾身窟窿，除了噬山蟻還能是什么。而且八師兄說，他見過被噬山蟻吞噬的人，就是那個樣子。唉，如果，我們當時謹慎一點就好了。”

“渾身窟窿……”聽著這個描述，程慕陷入沉吟，片刻，道：

“那個，不好意思啊。因為我的好奇，還特意提起這件事。”

衛炎搖搖頭，“無妨。無知者無罪，你也不是有意的。總之，既為修行者，出門在外務必謹慎。你是散修，更要多注意。像噬山蟻這種吞噬人的魔蟻，隨時可能會出現。”

“謝謝提醒。”程慕一笑，又湊近說道：“那個，衛炎，有個小問題，我想問問你。”

“嗯，說吧。”

“你知不知道，你們幾個師兄弟，有誰領悟了劍氣？”

“劍氣？”衛炎一怔，對此并不驚慌，似乎只是略微訝異，“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就是，問問。我也是個劍客嘛，早聽說劍氣于劍客威力無窮，想見識見識，請教一下。”

“哦，是這樣。”對程慕的理由，衛炎沒有懷疑，同為劍客，他能夠理解程慕對劍氣的向往。

“咳咳，我就偷偷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也別說是我說的。”

衛炎抿抿嘴，小聲道：“我們五個人，有兩個人領悟了劍氣。一個是大師兄，一個是四師兄。”

“哦。”程慕默默應道，腦中回憶起這兩人剛才走的路線，神色略微凝重，

“衛炎，我再問一件事。你那位‘十三師弟’，是不是也領悟了劍氣？”

“是啊。”衛炎點點頭，隨即詫異地看著程慕，“不是，你怎么知道？”

“呃，我隨口猜的，沒想到猜中了。”

程慕樂呵呵地解釋道，心情卻完全輕松不起來。

劍氣，窟窿，以及剛才的飛箭傳書。

一切都指向了什么。

難道，劍氣殺人案，真的在此重現了嗎？

……

“啊！！”

程慕二人還在向前探索，一陣驚恐的尖叫聲悄然響起。

兩人詫異地相視一眼，同時動身穿過復雜的岔路，往聲音的源頭趕去。

“怎么了，怎么回事？”

還沒趕到，衛炎便著急地一路大喊。程慕四處張望，確認沒有可疑人影。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排查總不會錯。

趕到事發地，一具滿是窟窿的身體前，一個人影正驚恐無助地呆呆坐著，嘴唇已經失去了顏色。

“這是……”

衛炎看著渾身窟窿的身體，表情瞬間凝滯，眼眶的淚水迸發，雙手捂嘴，僵硬地雙膝跪地。

“四師兄……”

程慕站在一旁，也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切。

剛剛還一起說話的人，一轉眼，便陰陽兩隔。

別說這幾個師兄弟，就是程慕，都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最后趕到的大師兄和八師兄，看到這邊的尸體，也瞬間僵住了。

“八師兄”嘶吼地沖上來抱住尸體，直接當眾開始對天怒罵。

“大師兄”沒有落淚，但心情比哭還難受。他可是這次行動的帶隊人，在他手底，連死兩位師弟，哪怕刨去感情，他也難辭其咎。

“是你！”

八師兄怒吼之后，看到旁邊的呆坐的老九，瞬間將這個與老四同行的九師弟當成了兇手。抓著九師弟的衣領，大罵起來：

“是你殺了四哥，對不對！你為什么要殺四哥！為什么？！你和四哥到底有什么仇！！”

八師兄和先前一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全場最冷靜的程慕，本想上前阻止，但顧忌到自己是外人，便沒有出手，轉而悄悄提醒在這群人話語權最高的“大師兄”。

現在這種情況，所有人悲痛交加，必須有個人能站出來穩定局面。

“老八，別喊了。”

全場話語權最高的“大師兄”發話，

“這個巢穴，咱們不探了，回去吧。”

“回去？為什么要回去！這噬山鬼蟻，害了我們兩位兄弟，我們怎能就這樣回去！！”

八師兄還在怒吼，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他才能宣泄悲傷的情緒。

其他人都沉默不語。此時，和程慕竊竊私語片刻后的“十二師弟”衛炎站了出來。

“大師兄，我也覺得。咱們還沒搞清楚情況，就這么回去了，可能就錯失了幫四師兄和十三報仇的機會。回去，也不好交代。”

“對！十二說得對！我們要留下來，毀了這個蟻穴，給四哥和十三報仇！！”

六位師兄弟，死了兩個，兩個同意，一個猶豫，剩下一個被嚇傻了。

統一意見，幾人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但因為死了人，幾人決定接下來的路，一起走。碰上任何困難，也一起應付。

一行人沿著中間的岔路，繼續深入蟻穴。接下來的幾分鐘，顯得風平浪靜。火把威力依舊，逼得噬山蟻完全不敢現身。

“那個，等一下。”

忽然，衛炎喊道。

“怎么了？”

眾人停了下來。

“我的劍忘拿了，我回去取一下。程慕，你是不是也是？”

程慕摸了摸后背，恍然大悟的模樣，“是啊，糟糕，我也忘了。”

“這樣的話，你倆去取劍吧。”大師兄道，“我們就在這里等著。”

衛炎和程慕相視一眼，一齊往同個方向跑去。兩人剛才是一路的，落下的劍也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