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茉瞧了何子期一眼,這才整肅了神情對他見了禮。方才他進來的時候,自己當時估計只顧著擲骰子了,還真沒看到。
何子期也沒說什么,只是拱手還了一禮。
“祖父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繼續給您干活兒。”說罷,只見沈辛茉轉身出去,喚來了一個下人,把方才贏來的銅錢都交給他,自己又添了一些,方吩咐他去街市上的點心鋪子買些點心回來給大家一起分了。
“多謝大小姐賞。”那下人接了這些銅錢喜滋滋地離去,沈辛茉這才轉身回自己祖父的書房接著整理書架。
沈尚書要將何子期拿來的這些文書全部看完才能給批復,何子期左右也是無聊空等,便是幫沈辛茉整理書架,他個子高,書架高一些的地方沈辛茉夠不著,便由何子期代勞。
兩個人為了不影響沈尚書專心看文書,全程都沒說幾句話,一個遞書一個接書,倒也默契自然。沈尚書偶爾抬頭看一眼他們二人,見此情景,之前在心中升起的那個念頭便更盛一些。
待三個月一過,辛茉就能進到吏部做事,到時候兩個人能相處的日子就更多了……
但沈辛茉的這三個月可沒那么好過,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趙岳那邊的話本稿子卻還沒什么進展,本來沈辛茉也沒逼他太緊,想著他這樣悠閑,肯定是胸有成竹了吧。待一個半月過去,她跟趙岳提出說要看看已經寫好的那部分話本稿子,趙岳卻只是找借口推脫,推脫的次數多了,沈辛茉便不由起了疑心。
最后趙岳經不住沈辛茉的一再追問,只好道出實情,卻原來他的話本稿子根本就還沒寫兩頁呢。
這時間就只剩下一個半月了,他卻只寫了兩頁,沈辛茉不由一個頭兩個大,他是真不著急啊,這樣的話,能趕在契約上約定好的日子收稿嗎?
偏趙岳本人還不著急,一個勁兒地說肯定能趕在約定好的日子之前把話本稿子寫完,讓沈辛茉放心。他這樣自信滿滿,可沈辛茉卻沒有他這樣的自信。
趙岳一再保證明天就好好呆在家里寫稿,可每每到了第二天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趙岳就是屬驢的,不趕他不拉磨。
“今天你哪兒也別去了,就呆在家里給我寫書稿,我就在這兒看著你!”他是不怕違背了契約,可這是自己離開書局之前負責的最后一份書稿,必須得圓圓滿滿的,怎么也不能出意外。
“沈大人,今天不行,我實在是提前約了人了,明天啊,明天我一定老老實實開始寫稿,你不知道我寫稿很快的,保證不耽誤最后收稿的日子。”說著,就要側身躲過沈辛茉往外走。
可沈辛茉卻偏身去堵住他的去路,“你昨天也是這樣跟我說的,這都推了幾天了。今天你別想再偷懶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事情,今天也得老老實實地給我呆在家里寫稿。”
趙岳無奈,只好耷拉著肩膀回自己書房去寫稿。別說,有人在旁邊盯著沒法兒偷懶之后,他寫稿的速度倒真是很快,一整個下午洋洋灑灑寫了二十多頁。
眼看著天色漸暗了,沈辛茉這才把手中的書放回趙岳的書架上,順便瞧了一眼他攤在桌上已經寫好的書稿,“這不寫得挺好的?明天繼續。”
“明天我真的有事!”趙岳忙道,“沈大人,您看我今天也寫得挺多的了,明天是不是能歇一天?”
“這也叫多?你少跟我這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明天我還來盯著你,老老實實在家給我寫書稿。”
沈辛茉盤算著,照這個進度的話,肯定能趕在約定的日子前收稿。
可她卻低估了那趙岳偷懶的決心,第二天一早她去到趙岳家中的時候,只見趙岳家大門緊鎖,顯而易見人已經跑了。
“給我玩兒這套是嗎?我就不信你今天一天不回家!”趙岳,我沈辛茉就跟杠上了,接下來這些天,你哪兒都別想去!
從次日開始,沈辛茉每天天不亮就去敲趙岳家的大門,趙岳還在睡夢中就被沈辛茉拖起來寫稿,而且一整天都被她盯著,直到夜幕降臨她才回家,趙岳還哪里來的時間出去玩兒?
也正因為如此,話本稿子的進展很是順利,沈辛茉收到完整書稿的日子比約定好的還要提前三天。
沈辛茉松了一口氣,而那趙岳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把書稿順利交給沈辛茉之后,他搖頭無奈道:“沈大人,我算是怕了你了。”
拿到全部的書稿之后,接下來便是校對修正了。
因為是自己離開書局之前,負責的最后一本書,所以沈辛茉格外地認真。
這天又是不知不覺在書局留到了掌燈時分。
“沈大人,府上的馬車夫讓我來問您一句,什么時候回府啊?”站在門口相問的是書局的門房。
沈辛茉這才抬起頭來,“勞煩您來傳話了,我收拾一下,馬上就走。”自從出了上次那馬車夫被殺的事情之后,沈辛茉再想起這個,也是心有余悸。
門房離開之后,沈辛茉便開始收拾手邊的東西,剛把書稿整理完,就聽到門口有動靜,她還以為是門房去而復返,結果抬頭一看,卻發現來者是五皇子秦曄。
只見他走路搖搖晃晃的,要不是及時扶住了門框,方才那一下怕不是要摔在地上。
沈辛茉見狀走上前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剛一走近便聞到他滿身的酒氣,顯而易見,他這是喝醉了。
沈辛茉暗中腹誹,喝醉了就回家睡覺啊,還來這里做什么?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但她還是將秦曄扶到了房中的矮榻上。
“你是誰?”秦曄倚在榻上,一雙眼睛醉意朦朧地看著沈辛茉。
我是誰?我是修稿修到大半夜準備要回家了,還要來安置你這個醉鬼的倒霉鬼。
“殿下,這里是書局,我還是讓人扶你回你的宅子去睡,行嗎?”
聽聞這話,秦曄眼睛里的醉意消散了一些,撐著身子坐起來,“不用了,你給我倒杯茶,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沏茶是不難,可是沒有熱水了。沈辛茉只好舀了冷水放在爐子上燒,等待熱水燒開的時候,她擰了條帕子遞給秦曄,“殿下先擦一擦吧,能清醒一點。”
秦曄接過之后,卻是仰面靠在榻上,將那濕帕子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一時寂靜無聲,沈辛茉盯著爐子,只等著水燒開,無聊時偶爾往秦曄那邊瞥了一眼,這一眼卻是叫沈辛茉心頭猛震了一下。
燭光下,殿下眼角那一道明晃晃的,是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