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維爾基本每天都會去一趟大地洞。

布蘭德對此的態度越來越舒緩。不過當他看到維爾拿著斧頭出門，偶爾還是會不滿地嘟囔幾句。有時候，他會囑咐維爾：

“干活要是不提點神的話，就會出簍子。鐮刀可以用來割草割麥子，也會劃傷你的手。不管怎樣熟練的農夫，干農活都不會懶懶散散。你要找尸鬼、找怪物麻煩，要是一不小心可不是劃傷個手就能了事。牧師先生也說冒險者是個危險的活，你小子可別犯什么疏忽大意的事。”

對于布蘭德的忠告，維爾誠心地接受了。

在大地洞探險時，維爾也確實貫徹謹慎為上的策略。

大地洞四通八達，空間要比想象大得多。為了防止迷路，維爾有時還要做點記號。

為了不再遭遇像第一次那樣被偷襲的情況，維爾前進很慢，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周圍。在地洞里呆的時間長了，維爾發現自己的視力越來越適應昏暗的環境，光線黯淡的地方他也能大致看個清楚。

在尸鬼注意到自己之前維爾就能發現尸鬼。這些尸鬼有的毫無目的地徘徊，有的則呆呆戰立。它們沒有舒適與否的概念，一停下來就會維持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

走動的尸鬼自然容易被發現，靜立的尸鬼則麻煩得多。

每一個黑暗的角落維爾都要仔細觀察，因為那里說不定就站著一個面壁思過的尸鬼。每當黑暗里浮現一個人形的輪廓，都會讓人感覺十分詭異。

維爾對付尸鬼只有一招，就是最開始使用的縱劈。

發現尸鬼后，維爾提前擺好架勢，接著吸引尸鬼的注意。喊一聲就能引起尸鬼的注意。

然后尸鬼就會不顧一切地向維爾沖來。維爾只需要把握時機，舉起斧頭迎面一個蓄力劈砍，正面砸中一般就能解決尸鬼。

就算沒有，尸鬼也會被砍翻在地，在它爬起重新攻擊之前，維爾有充足的時間再接一個縱劈。

使用得越多，維爾對這招掌握得就越熟練。怎樣把握時機、如何更好發力，這些細節仿佛刻到了他身體里面，不假思索就能發揮出來。

就好像是神賦予冒險者的一項技能一樣。

消滅尸鬼后，搜尋它們身體可以得到錢包。但不是每一個尸鬼身上都帶有錢包，有的錢包破破爛爛里面的錢幣早就不知所蹤。大概是尸鬼行動時把錢包弄破或弄丟了。

維爾第一次消滅尸鬼能得到二十七個德拉克馬不得不說是幸運。后來干掉的尸鬼經常分文沒有，有的話一般也只有一二十個德拉克馬。古人給死人的陪葬品也是有限的，畢竟生的人更需要錢幣。

維爾一天一般能消滅兩三個尸鬼，最多的時候一天干掉七個。平均下來一天只能得到一二十個德拉克馬。二十個算普通，十幾個算少，分文沒有也很常見。

換算后也就是每天一兩個達里克。這個數額差不多是村里牧師收入的一半，而比絕大多數農民都要高。

考慮到維爾尚未成年，這樣的收入已經相當不錯了。

把德拉克馬換到的錢幣維爾不會全部交給布蘭德，而是給自己留下一部分。因為維爾打算存錢購置一些便于探險的裝備。

就算是這樣，交給布蘭德的達里克對于一個農民之家已經是不小的補貼。家里可以養更多的牲畜，三餐的菜湯里有了更多的肉片。布蘭德甚至盤算著要買一匹能搬運貨物的小馱馬了。

維爾去找村里的鐵匠凱爾，請他為自己打造一把直劍。在賦職儀式上見到自己的心影時，維爾就對劍情有獨鐘。

“我沒做過劍。不過這不是問題，只要有把錘子，我就能把鐵塊打造成任何形狀。”凱爾知道維爾最近在大地洞探險的事，不需要額外說明他就一口答應了。

“那么打造一把劍需要多少達里克呢？”

“至少要二十個。”

維爾有些不滿了：“可我聽說，你做一把斧頭也只要五個達里克。”

“斧頭、草叉這種農具我天天在做，閉著眼睛都能打出來。劍這東西我第一次嘗試，要花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二十個達里克不是個小數額，至少維爾現在的存款還不夠。他先給了凱爾十個達里克作為定金，剩下的等做好了再補上。

為了湊夠買劍的錢，維爾更殷勤地往大地洞里鉆。

以往維爾在地洞里走上一段陌生的路后，便會原路返回。因為地洞里岔路太多，他害怕自己會迷路。

但這一天維爾主動往沒走過的地方深入。路上遇到一個尸鬼，解決后繼續前進。

在一個頗為寬敞的空間里，維爾發現離地兩三米的石壁上有個缺口。仔細觀察缺口，發現里面有人工建筑的痕跡。

之前走過的洞穴，全都是自然地形，石壁、石頂、地面渾然一體，零散的石塊都是不規則的形狀。而缺口那里則能看到工工整整的石磚。

那個缺口周圍有一些石塊，似乎原本那里是被天然石壁隱藏著，石壁崩塌后才露出里面的空間。

維爾打量四周考慮進入缺口的方法，猛然發現旁邊角落里有只尸鬼。

尸鬼還沒有發現維爾，他如同雕塑一樣面向石壁站著，好像是徘徊時遇到擋路的墻壁便一直茫然站立。沒有目標的尸鬼就不知道方向，也不懂得坐下來休息。

和其它尸鬼不同的是，這只尸鬼手里拿著武器。

那應該是一把長劍。由于光線昏暗維爾看不清劍的狀態如何。歐德里克王朝的人死去那么長時間，劍說不定已經銹跡斑斑了。

尸鬼身上也穿有像是鎧甲的衣服。似乎是一件簡陋的鱗甲，串起甲片的線有所腐壞，導致鎧甲顯得破爛不堪。

很明顯，這是個兵士之類職業的尸鬼。

維爾有點猶豫。尸鬼手里牢牢握著劍，顯然它是會用劍的。之前維爾解決的都是赤手空拳的尸鬼，對于使用武器的尸鬼他還沒有對付的方法。

尸鬼的劍看起來挺長的。要是像以往那樣把它引過來，可能在維爾的斧頭砸中尸鬼之前，就會被它的長劍砍中。

猶豫再三后，維爾決定撤退。就像約翰強調的，冒險者是個十分危險的職業，維爾不能拿自己生命作冒險。

離開大地洞后，維爾徑直去找村莊的木匠康里。他想拜托康里幫忙做個木制的盾牌。

聽了維爾的請托，康里滿口答應了。因為制作需要時間，他讓維爾過幾天再去找他。

第二天，維爾繼續去大地洞。他避開那條有士兵尸鬼的岔道，在其它地方尋找手無寸鐵的尸鬼。

這天收獲反而不錯，消滅了五只尸鬼，得到一百多枚德拉克馬。買劍的錢湊齊了還多出兩個達里克。

維爾剛回到家，沒想到康里興沖沖地過來找他。維爾要的盾牌一天時間就做好了。

而且康里做出的成品比維爾想象的還要好。

盾牌是用橡木板做成的，三塊橡木木板排列在一起，用鐵條和鉚釘固定住。除了固定木板的鐵條，康里還在木盾邊緣鑲了一圈鐵片，增加了盾牌的防御力。把手的部位細心地用砂石打磨過，因此不用擔心木頭會磨破手皮。

“這是你用一天時間做的？”維爾有些驚訝。

“一不小心就著迷了。”康里笑了：“實話和你說，我最想干的不是木匠，而是鐵匠。因為我從小就想給自己做身金屬鎧甲、還有鐵劍、鐵盾，甚至馬蹄鐵都想自己做。”

許多農家子弟都幻想過成為騎士，康里的幻想看起來比別人的要更豐富一些。

“我該給你付多少錢呢？”

“兩個達里克。”

“兩個就行了？”

“是啊。做這個盾牌花的鐵皮比預想的多。”

兩個達里克比維爾預想的要少。而且剛好維爾口袋里除了要付劍的錢外還多余兩個達里克。就像是吟游詩人寫詩時為了省事而制造的巧合一樣。

維爾付給了康里兩個達里克，康里笑呵呵地接受了。

“怎么樣，需要我幫你做把木劍嗎？想要木頭的鎧甲也行，只是得多花點功夫。”

“不、不用，多謝了。”

維爾連忙拒絕。就算康里做的再用心，木頭的武器和鎧甲也不可能比得上鐵制的。

送走康里，維爾去找了凱爾。

“哦，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托人去跟你說一聲呢。劍已經做好了。”

但是和康里做的盾牌相比，凱爾的劍有些不盡如人意。

成品的規格倒是和維爾要求的相差無幾，但能明顯看出粗糙的地方。劍刃有些彎曲，劍柄也不好握。雖然維爾第一次拿劍，但也能察覺出這把劍不稱手。

維爾畢竟不是行家，感覺不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況且對于一個鄉村的鐵匠，能做出這樣的劍說不定已經超水平了。

維爾還是依照約定把剩下的十個達里克付給了凱爾。凱爾高興地接受了，還說下次維爾再來會給他打折。

拿著這把不如意的劍回家時，維爾不禁心想，如果村里的鐵匠是康里該多好。

看來神并不總是英明的，他給一個對鍛鐵懷有熱情的工匠賜予的卻是木匠的天職。

回到家里后，維爾還是很快打消了內心的不滿。這畢竟是他得到的屬于自己的第一套裝備。

維爾還給裝備起了名字。鐵劍的名字叫“不如意”，木盾的名字叫“鐵匠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