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稅？”昌理問道。

縣丞笑道：“要我說，上面發(fā)不出官員的工資，問題全都出在商稅上。”

“何講？”昌理道。

“我國商稅三十稅一，本已不高。且書籍筆墨農(nóng)具、舟車絲布之類免稅。”

“這都是百姓生活要用的東西。”昌理道，“在這上面收稅豈不是在收人頭稅？”

“校尉對賦稅的事情恐怕不太清楚。商稅并不是收在買東西的百姓頭上，而是收在賣東西的商賈頭上。”

“如要交稅，商賈便會提高價格，不就是在對百姓收稅？”

“閣下，如果不收稅，商賈是否不提高價格？”縣丞道。

“那是因市場變化。”昌理道。

“正是。”縣丞道，“商賈提高或降低價格，向來是因市場變化，而不是因為稅務。”

“怎么會？這兩者毫無關系嗎？”

“關系自然是有的，但不像閣下想的那樣直接。如果商稅十稅一，商賈不提高價格就賺不到錢，那么寧可賣不出貨物，商賈也要提高價格。”

“你是說三十稅一，不必提高價格？”昌理道。

“不必。”縣丞道，“不如說稅太低。”

對于從小被教導要心懷天下蒼生，體恤百姓疾苦的昌理來說，這個言論讓人耳目一新。

“那么你看該設多少？”昌理道。

“十五稅一，有些稅種可以十稅三。”

“哪些稅種？”

“鹽酒茶礦。”

“這四樣都是百姓生活所需，如何能夠十稅三！”昌理道。

“您聽我說。”縣丞道，“您推崇百姓飲酒嗎？提高酒價，百姓自然少飲，有利安定。”

昌理不做聲。

“喝茶，這是文人雅士做的事情，多收點稅，他們也交的起。”

“礦？”昌理道。

“礦商富有，多征無妨。”縣丞道。

“鹽？”昌理道。

“鹽價本就不高，十稅三，百姓也吃得起。”縣丞道。

“這么看來，你有治國理政的本事，如何在這么一個小小的縣，屈居縣丞一職？”昌理不怒反笑。

“生不逢時。”縣丞道，“現(xiàn)在做官，不會丟官會丟腦袋。您看我們老縣令，因為收不上稅，就被砍了腦袋，您說我是不是得拿屯糧交稅？再不交，上面可沒縣令砍了。”

“你倒是敢說。”昌理道。

“如今這世道，有什么不敢說的。”縣丞道，“不過我很久沒說的這么痛快了。我跟您一見如故，您要是想聽，我可以說上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先王向臣子詢問國事，也曾問過三天三夜。”昌理道。

“您說笑了。”縣丞道。

“那么你看，亂民要如何治理？”昌理道。

“這個好說。”縣丞道，“有亂民，不是因為饑年吃不上飯，而是因為饑年交不起稅。”

“何講？”

“只要有地就得交稅。不交稅，要被扔進牢里打板子，打到死為止。饑年收成不好，百姓寧可不種地，也不肯一年辛苦就收那么一點糧，還要進去打板子。”

“那么應該取消賦稅？全都取消？”昌理道。

“為何不取消？”縣丞道，“亂民占領各地，不過是為了回去種地，不用交稅。倘若上面賦稅全部取消，亂民還有什么亂的必要？回去種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