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公公在周霽嚶嚶兒語的年紀就在周霽身邊伺候，周霽稍微有些不同，他立馬就能發現。

只不過一天沒見，周霽就改變了細嚼慢咽的吃法，小舟公公捏緊筷子，心間更加不適，提神警惕。

周霽沒注意太多，而是突然靈機一動，常之瑤吃東西的時候，旁邊的丫鬟可是沒動手的，他搶過執著丫鬟的筷子，準備自己動手夾好奇許久的那盤金黃色肉片。

小舟公公皺眉，看了執著丫鬟一眼，再看試吃公公一眼。

執著的丫鬟嚇得一個激靈，哆哆嗦嗦跪了下去，“殿下，萬萬不可。”

試吃的公公也顫抖著跟著跪下請罪：“殿下，饒命。”

周霽停下手，沒放下筷子，很是生氣，語氣較以往更加尖銳，“如何這般大驚小怪，不過是夾個菜而已！”

跪著的人不聽，依舊磕著頭勸阻。

周霽的火被激的更加旺，逆反心理也冒了出來，任由兩人跪著求饒不理，自顧自的站起身，伸手去夾金黃色肉片。

小舟公公一直在隱晦的觀察著，周霽素來性子純良，從來不苛責下人，像誰夾菜這種小事，更是不會用來為難人，底下人求求，很快也就退讓。

今日卻是不同，不僅態度沒了往日的溫良，甚至都不在意跪下的人，很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小舟公公出言試探，“殿下，您是尊貴人怎么能做這等粗鄙的事，可是這兩奴才伺候的不好，奴才這就叫人把他們拖下去。”

“那倒不必。”知道拖下去是什么下場，周霽不忍，不過是自己心血來潮罷了，怎能連累他人。

他態度和緩了些，雖然依舊沒有改變主意，但還是委婉了些：“所有人都出去吧。”

聞言，跪著的和旁邊站著的都看向小舟公公。

屋里一時沒有動靜。

周霽循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心里一驚，想到常之身的話，她說她原先有個吳媽媽對她特別好，什么事情都為她著想。

后來卻經常打著為她好的名義，來干涉她的決定，以至于底下人不聽她的，只聽吳媽媽的。

然后常之瑤問他，為什么因為吳媽媽對她好，她就要聽吳媽媽的話呢？難道下人對主子好不是應該的嗎？

他當時覺得常之瑤不對，可是現在，他有些害怕和憤怒，明明他才是主子，他下的命令，其他人卻去看小舟公公的，它瞬間明白了常之瑤的感受。

周霽偏過頭，鬼使神差的不敢讓小舟公公看見自己眼里的戒備。

不對勁！小舟公公瞇眼審視著周霽，動作卻是更加恭敬，他一邊彎下腰湊近周霽，一邊雙眸冷冷掃過其他人。

然后放柔聲音說著不容拒絕的話：“殿下如果不喜歡這兩個人伺候，不如奴才為您換兩個聰明些的來？”

其他人被那么一掃，打了個寒顫，全都跪下，雖然沒有說求饒的話，但被這么多人一跪，周霽還是有些退縮。

周霽心提的更緊，他閃爍著眼，再次想起常之瑤的話：她說最討厭別人跪著求饒了，因為他們老是想用下跪的方式來脅迫她做些她不開心的事，這種人最壞了。

而且只要有了一次達到了目的，就會有第二次，他們不會覺得主人退讓是對他們的心善，反而會覺得是自己手段了得。

周霽偷眼看過去，可不是嗎？因為他妥協過，所以下人跪的越來越快，越來越頻繁，不然，他不過是要自己夾個肉片而已，哪值當這么多人下跪。

周霽凝凝神，眼神堅定下來，他抬眼看向小舟公公，十分認真的下令：“所有人退出去，我要自己吃飯。”

看著周霽陌生的眼神，小舟公公心下不安，感覺有什么東西失去了控制，不過，大約是以往的周霽性子太好，他這會卻是容不得周霽在這么多人面前駁了他這件小事。

自大讓小舟公公失了冷靜，過往給了他錯覺，他沒有理會周霽的話，只是朝外道：“來人，把這兩個不長眼的拖下去。”

周霽雙眼冒火的盯著小舟公公，“停下！”

其他人依舊是不約而同的看向小舟公公。

“為什么要因為下人自己好，就放縱他們呢？這會讓他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然后習慣逾越，習慣替主子做決定。”

“明明對主子好是他們職責所在的事呀，再說想對我好的下人那么多，又何必在乎這一個，所以我就不讓吳媽媽留在我身邊。”

周霽腦海中不斷閃過常之瑤的話，看看眼里只有小舟公公的底下人，再看看眼里含著失望、不滿、理直氣壯的小舟公公，不斷暗示都是他的錯的小舟公公。

周霽悟了，主子與下人是對立的，只會一強一弱，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善意的存在，每個人只需要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行了。

要不是他往日的縱容，小舟公公今天怎么敢這么放肆，怎么敢明目張膽的以下犯上，他明明知道他這樣是失了規矩，如果是父王，早就已經把他打殺了去。

周霽震驚、傷心、后悔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將所有人一一掃過，只得了個恭敬的后腦勺，一瞬間，他整個人冷靜下來，開始理智的思考起來。

現在的他太過弱小，他院子里的人現在又都聽著小舟公公的話，他在這解決不了小舟公公。

他也不想委屈自己，與小舟公公虛與委蛇，更加不想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去收拾小舟公公，所以只能借助外力來拔除這顆毒瘤，他要盡快讓自己的院子清凈下來。

到底是皇子黃孫，周霽瞬間明白要怎么做，這里都是小舟公公的人，太過危險，所以不能讓小舟公公察覺到他的真實想法。

周霽裝作往常賭氣的樣子，朝小舟公公冷哼一聲，然后將筷子往小舟公公身上一摔，負氣而去。

看周霽這熟悉的動作神態，小舟公公冷笑，心里卻是放松了些，或許只是一時任性罷了。

過往的順風順水讓小舟公公失了戒心，他一個人都沒有派出去跟著周霽。

他瞇眼掃視著眾人，甩甩袖子，沉著臉說，“等會來人了都知道該怎么說吧？”

眾人也對這種情形早已習慣，通通跪伏在地上，異口同聲，“知道。”

執著丫鬟與試吃公公卻是軟著身子趴伏在地上，暗自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