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芯沒有回應賀宵，而是沉默著思考了一陣，然后對何老師說：

“何老師，麻煩你把這名學生的束縛解除一下。”

何老師仰起頭確定了賀宵的位置，將緊緊貼在地磚上的手以很小的幅度微微旋轉了一下，就像扭動某個閥門那樣。

賀宵看到自己腳下的黑線開始一點點地往外縮短，直到完全退到了腳下的地磚外。

“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裴芯看著賀宵手里重新恢復了穩定的火焰，心中似乎已經得出了某個結論，又對何老師說：“何老師，重新給他加上束縛吧。””

何老師點點頭，黑線再次爬到了賀宵的腳下。

很快，賀宵手上的紫色火焰再次閃動了起來。

“你看，你的體內絕對有靈氣的存在。”

裴芯看著賀宵手里的火焰說，

“雖然何老師的束縛沒有完全的起作用，但即使很微弱，也對你的火焰產生了效果。”

賀宵怔怔地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吐不出一個字。

面對裴芯突然的肯定，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情緒來表達。

如果他的身體里有靈氣，那這十幾年來的白眼和忐忑，是白捱了嗎？

是檢測靈氣的設備出了問題，還是老天在耍他？

“你的意思是天賦管理局的氣量檢測器出問題了？”他惶惑地看著裴芯。

“你接受過幾次檢測？”裴芯反問。

各個大區對居民的氣量檢測沒有硬性規定，但通常會在需要辦理重要證件的時候進行一次檢測，就像核對指紋那樣。

例如出生證明，上戶口以及辦理身份證件，也就是說，每個人最起碼都會接受三次檢測。

而這個頻率在賀宵身上翻了好幾倍。

楊冬香想過可能是他的靈氣弱，所以激發不出天賦，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接受他連靈氣也沒有的事實。

所以在賀宵十六歲之前，她每年都會帶他去檢測一次。

每次的檢測結果都毫無例外的讓人失望，甚至就連天賦管理局負責檢測的人都牢牢記住了賀宵的名字。

賀宵知道裴芯這樣問他的意圖，苦笑著回答：

““絕對比你能想象的次數要多得多。”

聽了他的回答，裴芯再次陷入了沉思。

這時，秦天式的聲音傳了過來：“老師，你看看我這樣行不行。”

所有人都望向了秦天式的位置，大家驚訝地發現，秦天式的頭頂已經累積起了一層不算很厚的小雪堆，就仿佛落下的雪花被一只透明的小碗盛住了一樣。

只不過這只碗無色無狀。

裴芯滿意地點了點頭：“秦天式，把這個狀態保持到下課。”

賀宵羨慕地看著秦天式，都說條條大道通羅馬，但有的人就出生在羅馬。

望塵莫及。

“賀宵，現在我們先不要糾結你體內到底有沒有靈氣，你給我些時間，我會幫你找出答案。”

裴芯拿出了自己靈氣修煉主講老師的氣魄，說：

“你大可以就把這團火焰當作自己的天賦，你不比其他人差。”

賀宵動容地看著她，這是第一次有外人對她真心實意的認可，這種感覺很奇妙，

“裴老師，其實我不只這一個技能……”

裴芯露出期待的神情：“真的嗎？如果你不為難的話，一起給我看看。”

“你確定？”賀宵緊張地睜大了眼睛。

“為什么不呢？多了解一些你的情況，可能就能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那好吧，但咱們可要說好，無論發生什么，學校都不能怪我……”

裴芯微微一笑：“怎么會，現在是正常教學，你放心施展。”

賀宵神秘地抿嘴一笑，忽然壓低了身體，并且用手側了側距離，確定自己的手能觸地之后，再次向裴芯確認：

“真的要看？”

裴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當然沒有要拒絕的理由。

賀宵笑著點了點頭，高高地抬起右手，讓手指呈爪狀，蓄力之后用力往腳邊一拍！

原本平整的地磚，應勢被賀宵的【鐵指】擊出了五個手指窟窿。

賀宵長長吐出一口氣，把手指從窟窿里抽了出來。

他直起腰，剛想向裴芯尋求認可，卻聽到她語氣沉重地說：

“何老師，麻煩你明天聯系裝修工人來修理一下地磚。”

賀宵一臉黑人問號，是他的【鐵指】不夠硬，還是地磚不夠厚！？

裴老師，您的反應未免太過平淡了吧！！！

“咳咳，我們就當作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裴芯拍了拍賀宵的肩膀，立刻轉移了話題，

“從現在開始，你要讓自己忽略掉手里那團火焰的存在，即使它沒有被何老師的天賦束縛住，也不影響你修煉‘凝’。”

賀頓時深受打擊，他引以為傲的【鐵指】……竟然就這樣被裴芯無視了。

要知道戰勝西米路，全靠的就是這雙手啊！

難道是因為這樣的技能看起來太沒新意了？赤裸裸的歧視啊。

但是不論怎么樣，賀宵還是更關心“凝”的修煉。

“我該怎么做？”他問裴芯。

裴芯說：

“就按照我剛才教你們的，‘凝’只不過是讓體內力量聚集在某處的一種細膩技法，針對的是靈氣，但或許不僅僅是針對靈氣。畢竟我國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幾千年之前不就有內功法門修煉的先河了嗎？靈氣不過是一種延伸罷了。”

裴芯隱隱覺得，或許能從眼前的這名學生身上，衍生孵化出一種新的力量修煉流派。

賀宵沒有她想得這么深遠，在獲得了單獨的指導和肯定之后，覺得十分有必要努力嘗試一下。

就算不是回報裴芯，也要對得起自己。

就像裴芯所說得那樣，每當賀宵使用技能的時候，不管是【鐵指】還是【流焰】，都能非常明顯的感受到體內力量的流動。

而經過裴芯的點撥之后，他越來越相信這股力量就是煉氣。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使用技能的瞬間，將這股煉氣的力量引導向頭頂。

這是一件說起來很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卻難度不小的事。

為了讓自己的精神更集中，賀宵閉上了眼睛。

人體有著奇經八脈，不管是靈氣或者煉氣，抑或其他的能量功法來源，它們在每走過一處經脈穴位的時候，都會產生不同的力量效果。

但以意識來控制這些力量，讓它們隨心所欲的聚集到達某處，卻需要極強的操作。

裴芯注意到當賀宵閉上眼睛之后，他手心中因為何老師的天賦束縛而忽明忽暗的紫焰，好像比剛開始要更加濃烈了一些，就像火種被澆過了助燃的酒精一樣。

這使得裴芯對賀宵的力量感到越來越好奇。

她帶過五屆新生，其中出現過不少出類拔萃，天賦驚人的，但賀宵是唯一一名讓裴芯對自己未來的教學產生興奮和期待的。

未知的東西不管好壞，總是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賀宵不斷與體內的煉氣互搏，試圖引領著他們聚集向頭頂而施展出“凝”時候，周圍已經不斷有學生向裴芯招手示意。

他們已經順利完成了“凝”的初次體驗，這其中包括C班的苗有桃，和賀宵同班的藍若窈以及古斯羽。

裴芯對這一批學生加深了印象，一般來說，使用出“凝”的速度，意味著學生在靈氣修煉方面的個人天賦。

很顯然，最先達成的這批學生無疑是這一屆新生中拔尖的。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使用出“凝”，和穩定的讓它保持住是兩碼事。

最先使出“凝”的秦天式只不過堅持了幾分鐘，好不容易集聚在天靈的靈氣就潰散一空，從而導致積攢在他頭頂的小雪堆落到自己身上，緩緩融化成了透明的水珠。

失敗后還要重頭再來，直到下課，這是裴芯對第一節靈氣修煉課的基本要求。

全身心沉浸在“凝”的修煉中賀宵對外界的情況毫不知情，仿佛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六識，除了煉氣的流動，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漸漸地，賀宵感覺黑暗空曠的視野中，好像出現了雨幕……下雨了？

不對啊！

賀宵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不斷有水滴從自己的頭頂往面頰上落，就連睫毛上都掛著水。

除此之外，就裴芯震撼得說不出話的神情。

她正仰著頭看著賀宵的頭頂上方，從小雪云中飄落下來的雪花，在距離賀宵頭頂不過一厘米的地方懸空全數停滯積壓了起來。

但僅僅只有1秒都不到的時間，積壓的雪花就瞬時融化成了雪水。

就仿佛有一層帶著熱量的透明薄膜，在賀宵的頭頂和積壓的雪花之間進行加熱。

“賀宵，你看見了嗎？”裴芯激動地說，“這就是你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