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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奉約兄賞梅花否

  • 與秦九書
  • 卷郎
  • 2502字
  • 2023-06-11 00:17:22

文德二十一年嘉平月二十日,余自南徐歸來,路遇小光與人夜游,應邀同行賞梅。途遭賊子所殺,情急避至蜂窠地。小光飲酒談笑無逾矩,其間舊友離去,視之,面有落寞之色。故余以琴慰之。人云與周公瑾交,如飲醇醪,不覺自醉,余嘗心向往之。后與小光相與,方知世上仍有斯人。還家,家君怒之,歷數其荒唐,三令五申,不可相交。然世人傳言不可盡信矣。《翁奉約遺稿》

借著與王敬的一場比試,相較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翁青山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裴自流,章貞在新軍中的名聲那可是要好太多,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新來的章校尉帶傷使鉤鐮槍打敗了王敬之。是以,當她第二天清晨負著傷又出現在練兵臺上,一副笑臉盈盈指導新軍們列陣演習,大家站得規規矩矩,有些個上進的開始盼望著章校尉胳膊上的傷趕快好起來,開春后能教授他們戰技。

等到練兵結束,正是夕陽無限好。章貞與裴自流一處出來,秦九已駕車久候多時。他照舊著一身廣袖玄衣,清冷無雙。金陵美人多,手也巧,做的胭脂水粉比別的地方都更細膩。章貞給趙夫人和瀟瀟灑灑姊妹挑了一大堆。挑完,又覺得一家子只她阿父沒有禮物收多少有點對不住他,于是去隔壁鋪子買了幾方帕子給永安侯繡花玩。至于昨晚說好來買的蜜餞,秦九為了使她能多喝幾口藥,仍是一大早就買回去了。

章貞將東西與家書一同寄去,薄暮已冥冥。三人往酒樓吃飯,兩白一黑,腰掛長劍,俱是玉樹臨風美少年,很是打眼。淮河兩畔華燈初上,畫船簫鼓,好不繁華鬧熱。裴自流原先宿在府衙,自章貞與秦九來了金陵城,便在城南與他們一同住著,好似從前在師門。飯間聽人說梅花將開了,三人都起了興致,準備前去滄浪坡秉燭觀賞一番。

出門,見橋上一謙謙君子著青衫牽紅馬而來。卻不是旁人,正是翁青山家的奉約。章貞遠遠笑道:“奉約兄這是打何處歸來?”

寬闊白袍里裹著的少年在往來過路的厚重棉衣中顯得極其單薄,臉上的笑意卻明凈招人。翁信走近些,停下,溫文爾雅:“自南徐找些書籍。”行禮又見過秦九和裴自流后,問,“殿下與章校尉、裴副尉這是要往何處去?”

“打算秉燭夜游,奉約兄賞梅花否?”章貞雙手負后,笑看他馬背上果然馱著好些書簡,無怪乎這兩日都沒在練兵臺見過他。

“章校尉說的可是滄浪坡之梅,真是甚巧,下官也正欲前往。”翁信昨日去南徐查閱書籍,遇事耽擱了一晚,今天下晌方才往金陵趕,走在路上天朗氣清,忽然生了意趣,欲要順道去趟滄浪坡看眼花開再回家,不想逢著章貞三人竟也有如此雅興秉燭賞花,心下自是歡快。

裴自流來金陵城幾個月,一顆心都在上京懸著,只恐章貞脫不了身,每每見了翁信不過點頭之交,并不親密往來,而今事了,放下心來,在一旁笑道:“賞花道中不期而會,奉約今日遇見我們,可算是遇見同道中人了。”

幾人不由微笑相視,遂同行夜游賞梅。秦九依舊充作車夫駕車,章貞在里頭坐著,車窗大開。裴自流與翁信身騎駿馬跟在一旁。四人一路上搭著話。

星垂平野,月掛空山,愈往滄浪坡,行人愈少。待至梅林,各人手持燭火,仔細照在三三兩兩的花骨朵上觀摩,只道梅破便知春近,你一句我一句的贊賞不絕,漸漸相互對起詩來。而后裴自流吹塤,翁信長歌,秦九舞劍,章貞觀梅,在這寂靜空山,少年人別有一番快活雅趣。直到夜闌鳳細,梅梢只剩半籠殘月,才驚覺已是深宵人正寐,于是興盡歸去。

馬車就停在山腳,車窗半掩,簾幕低垂。章貞忽斂了笑容,袖中軟劍微動,被秦九一把拉到身后。裴自流長劍刺過垂簾,刀劍擊在一處,發出碰撞聲,隨后有兩人從里面飛身而出,皆著夜行裝,面上蒙巾,與之刀光劍影纏斗起來。

翁信向來專讀圣賢書,是個大儒生,說起做學問他是出于其類拔乎其萃,但若是論起打架,真是不能寄予指望,不使他受到驚嚇便是阿彌陀佛了。章貞胳膊舊傷未愈,秦九怕她莽撞有個閃失,直接挾著她兩腋將其放上馬車,又呼喚翁信過來駕車囑咐幾句,催促他倆先走,留他與裴自流斷后。

章貞知他用意,自己不走擱在這只會令人分心多浪費功夫,遂也不推辭,握著他手道:“我在水云居等你和二師兄。”

秦九捻起她鬢間不知何時落下的一瓣梅花,說:“好。”隨后拔出長劍,朝向揮過來的劍光,一身狠厲。

馬車疾馳約莫半個時辰,后面未再有人追來。章貞移坐到車門處,同翁信道:“此一行本是好意相邀賞花,不成想讓奉約兄跟著受驚。快到地方了,奉約兄把韁繩給我,先進車中去歇會吧。”

聞此,翁信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不知章貞臂膀有傷,直接將韁繩交給她,與她一同分別靠在車門兩邊。街上燈熄大半,百姓安眠,偶有狗吠。他道:“章校尉哪里話,下官雖不善刀劍,這些年游歷大江南北,也經過許多風浪,并未被嚇到,只是唯恐有負九殿下所托,使章校尉有不妥之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起先他執韁繩的手都在發抖,擔心有人追來,護不住章貞。

你說翁青山這人平庸也好,迂腐也罷,但他家郎君奉約,卻不得不承認是打小便教養得極好的翩翩君子。章貞笑道:“好歹與奉約兄共賞花共患難過,奉約兄勿要再章校尉長章校尉短,我字小光,奉約兄與我以字相稱就是。”

翁信回以淺笑:“好。”

馬車停在暗巷,章貞下來,翁信緊跟在其后,進了家店。甫一踏進門檻,一股子怪誕味直沖鼻間,待他四下環視之,滿堂子調朱弄粉的小倌和豪客,人欲與酒氣與脂粉交織,方才醒悟過來這是個什么地方。

從涼州到廣陵,再從姑蘇到金陵,翁信一路隨著求學與他父親的升遷貶謫長至及冠,他與同齡人家相與,始終文質彬彬,除些個酒樓把盞談論圣賢之說,從不一齊踏足煙花之地。他年歲方及冠,貌相雅俊,學識淵博,既未論婚娶妻,亦無個妾室通房。然而如此一個潔身自愛之人,平生頭一回見著葷腥,竟是為了避難躲在此間。翁信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有些難堪。

堂倌見有人來,樂陶陶過來打躬,無知無覺的章貞自懷中掏出銀兩與信物,道:“老伯,找間清凈上房,請你們東家過來一敘,就說是西川趙姓故人來擾。”

既是東家故人,自是貴客,堂倌不敢怠慢,收下信物,忙道:“諾,二位郎君請隨老奴來。”

章貞隨著堂倌上了幾個階級,回頭見翁信仍站在原地沒動彈。堂中人三兩或擁或抱,或親或鬧;樓上聲或喊或叫,或哭或笑。污穢糟亂,此起彼伏。與街上的安靜仿若是兩個世界。章貞估摸著翁信是沒來過這種地方。但眼下明顯不是計較他儒家子弟禮義廉恥的時候,無奈,拾級而下,喚聲奉約兄,拉住他衣袖,一同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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