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室中，周零坐在一只小方凳上，手托腮看著那似乎在熟睡中的厲小雨。

窗外雨聲瀝瀝，偶爾刮風會將某棵樹上的干枝帶過來，劃過玻璃時只聽得“刷刷”兩聲，那玻璃上雨水留下的淚痕便被橫著刮過，讓那玻璃上的水色更難看一番。

看了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周零無聊的打了一個呵欠，他一度懷疑自己不是在心理咨詢事務所，而是在某個睡眠溫室。

只是他口邊的呵欠還沒有來得收回，就看著門口一個人影出現了，周零驚得差點不知道怎么讓自己的嘴巴合上了，他伸手遮住嘴巴，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將下巴往上一推，這才恢復了正常繼續看去門口。

司南左手纏著紗布，用繃帶掛在脖子上，臉上沒有明顯得傷痕，但是此時他看去周零的眼神卻是委屈苦澀到了極點。

就差跪倒在他面前哭訴了，不過司南是沒跪下，哭訴倒是少不了的。

周零沒說話，只見著司南癟癟嘴，鼻子抽抽了兩下，然后聳著肩膀進來了，“我，我聽說韓咸魚要把你搶走，心里一時著急，就開快了一些，然后就……”司南抖動著下巴，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總之是周零看著覺得很惡心的那種。

“就和另一輛賓利撞了，我……我太慘了……”司南越走越近，臉上皺成一團的模樣，實在是周零無法直視，他無奈轉頭看去厲小雨，卻是意外的看到厲小雨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臉嫌棄的看著戲多的司南。

眼見著司南越來越近，周零一把推開他，倒是讓司南一時沒穩住，后退了好幾步，還不容易穩住了正要質問周零，周零倒是先解釋了起來，“你把人家小孩吵醒了，我知道你今天不容易，但是，這里是事務所，不是你家。”周零指著厲小雨，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去厲小雨，卻是看著剛剛明明已經睜開眼的厲小雨此時又十分安穩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什么操作？

周零看著厲小雨不由得歪頭疑惑，司南也跟著上前一步，看著厲小雨還在熟睡的樣子，很是不耐得看去周零，“雖然我對你不一般，但是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也太差了一些，我為了你都變成這樣了，你難道，不應該有點表示嗎？”

周零那厚實劉海下的眉頭一鎖，知道是厲小雨的惡作劇，于是很不耐的回了一句，“表示？什么表示？就是你常說的，要對你負責？”

撿著剛剛沈曉姝的話來說，周零也是稍微有些生氣了，沒想到司南卻是整個人神采奕奕起來，“很上道嘛！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女孩子主動對我說這句話，簡直是太感動了。”司南要不是左手有傷，這會兒他一定會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感謝上蒼的。

周零只覺得他無藥可救，只好沉了一口氣，然后和他大喊著坦白道：“女孩子？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個純……”

“你們在吵什么啊，都吵醒我了。”

爺們兒幾個字就在周零嗓子眼了，厲小雨卻是揉揉眼睛，一副惺忪的樣子，看著兩人的眼神更是懵懂無知。

周零只覺得千萬只草泥馬在心里奔騰而過，他平日是丟三落四了些，可是沒有這么整蠱過人，而且這還是個小女孩兒，怎么能這么會惡搞呢？

偏偏就是在他即將承認自己是男人的時候，他只要說出來，就可以完全擺脫司南了，可是厲小雨給攔住了？

司南更是仔細看去厲小雨，這才恍然個大明白，用著右手一拍腦袋，“你不是，你不是昨天個小屁孩嘛？”

“你才是小屁孩兒呢！你全家都是小屁孩兒！”厲小雨看著司南，撅著嘴立馬反擊了回去。

周零也是順勢很快的人，三秒就覺得這孩子上道，就是要這樣回擊這個色狼。

他甚至都要忍不住給厲小雨豎起大拇指了，卻見著厲小雨很是不屑地看著他，“看樣子，韓醫生也不能治療我，我還是要回歸到我的生活中去，我不會讓我媽媽再預約了，你們也不要白費力氣了。”

厲小雨從沙發上起來，還是將薄毯折疊整齊了，這才用手指梳了兩下頭發，便朝著門口走去了。

只是周零和司南兩人是沒反應過來，沈曉姝卻是踏著高跟鞋“噠噠噠”的站到了門口，直接攔住了厲小雨的去路。

“小雨，你的媽媽馬上就到了，你必須等到她來接你，你才能離開。”沈曉姝看著腕表，很是強勢說道。

“你是個苗子，不過這只是因為你沒有什么心病，但是一旦接觸的病人多了，你就會比誰都容易擊敗，不過，你現在只是做這些小事情，也挺好的，我看好你哦！”

厲小雨端著架子說這話，她個子是不高，可是氣場倒是不弱，不過她的話，在場沒有一個人理解完全。

沈曉姝也是在努力的理解她這話的意思，厲小雨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又往前走了幾步，已然到了沈曉姝的跟前，她冷冰冰的仰頭朝著沈曉姝喊道：“讓開。”

“你是評委還是導師？亦或者是某國外無法透露姓名的心理大師？”沈曉姝沒有回答，但是她身后韓弦羽冷著一張臉，從她的肩側探了出來。

一時間沒有人應話，韓弦羽便繼續說著，“都不是，你不過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時候出現的虛幻者，你可以擁有特殊的名字，也存在著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是你別忘了，就算你體內有千萬個你，但是你的身體只有厲小雨一個，就算你只是借用了她的身體來做一些你以為能夠躲掉罪惡的事情，但是最終來償還，來付出代價的人還是只有她。”

厲小雨眼神倔強的看著韓弦羽，卻是沒有說話。

“你以為你這是在拯救那個被家庭暴力所影響的女孩，但其實，這不過是把她推到更深的懸崖邊緣，如果有一天你用你剛剛那一套拿掉了一個人的生命，他們審問的時候是審問的厲小雨，她什么都不知道，卻要被那些人質問，被其他人圍觀，而你，只是躲在她的身體里，將這一切的怨恨都記在那些質問和圍觀她的人身上，這就是你偉大的行動……”

“你閉嘴！”

厲小雨憤怒著一雙眼，狠狠的沖著韓弦羽的方向打了一拳，沈曉姝身在前側，毫不猶豫的便用她的手掌將厲小雨的小拳頭包住了。

雖然意念和能力很強大，但是身體還是個小女孩啊！

她心里這般想著，又聽著韓弦羽在她身后說道：“上帝很公平的，讓你有了聰明的頭腦和敢于反抗的心理，卻沒有給你有力地拳頭，你別忘了，你還只是一個孩子。”

韓弦羽的語氣淡漠到了極點，似乎和窗外的風聲比，他說話的時候更讓人覺得背后一陣冷寒。

厲小雨紅著一雙眼，看著自己被沈曉姝包裹住的小拳頭，也知道與命運抗衡的艱難，她眼角一滴淚就要掉落了，卻是聽著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小雨！小雨……”

那聲音越來越近，厲小雨終于“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沈曉姝被那突然的哭聲也是給驚了一下，她手上一松，厲小雨便跑開了。

沈曉姝同韓弦羽同時轉身看去，便見著厲小雨撲在女人的懷里，哭的傷心極了。

沈曉姝看著此時的厲小雨，不由得朝著韓弦羽發問，“現在的她，是她嗎？”

“每一個她都對她的媽媽很依賴，所以每一個她在見到她媽媽的時候都是她。”韓弦羽也是看著母女之間的情深，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里。

倒是屋里的周零聽得一陣云里霧里的，上前也到了門口來瞧看一番，他一動，司南也就跟著動了，不過他沒在意。

周零往那母女相擁的感人畫面看了一眼，這不是正是那天他來找補零錢時，看到的和韓弦羽說話的那個女人嗎？

這幾日下雨，那女人穿的單薄，看起來更是瘦弱了幾分，臉色也是蠟黃著，嘴唇稍顯干裂，同厲小雨抱著，眼淚也是婆娑不及。

而跟著周零上前的司南，此時卻是靠近著周零，甚至在沈曉姝和周零兩肩膀之間的夾角中探出頭來，嗅著兩側不同的淡雅香味，他表示很滿足。

就在他嗅著嗅著，都快要將腦袋擱在兩人肩膀上時，沈曉姝和周零同時轉過臉來，一臉驚慌，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沈曉姝更是緊張萬分，因為她往后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韓弦羽的腳尖，她眼神頓時慌忙，好在下一秒，她便感覺到了兩個支撐。

韓弦羽在她身后握住她雙肩，她幾乎整個人都快要倒在他懷中了，而另一邊周零雖然也在往后退，但是看到她的緊急狀況，也是毫不猶豫就伸出手來拉住了她。

那頭是母女相擁，感動涕零，這頭卻是無厘頭，讓人忍俊不禁。

但是身為造成這忍俊不禁事件發生的主要人物司南，卻是用右手整理了一下左手的紗布，然后看著兩邊的人，給了一個幾乎咧到耳根子后邊的微笑，似乎在宣告這事兒和他半毛錢關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