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邑澄
我所有的自負皆來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氣概都來自于我的軟弱。嘴里振振有詞是因為心里滿是懷疑,深情是因為痛恨自己無情。這世界沒有一件事情是虛空而生的,站在光里,背后就會有陰影,這深夜里一片寂靜,是因為你還沒有聽見聲音。
——馬良《坦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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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結果如醫生之前所言般,并不成功。
李橘熙偶爾會記起這些因果,但更多時候是忘記自己是誰。
每當清醒時望著鏡子里狼狽的女人,她就會不自發的哭起來,從細聲哽咽到嚎啕大哭。
日子久了,心中建設起來的銅墻鐵壁也逐漸崩塌。
清醒與瘋癲比例的差距愈發的大。
易烊千璽,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還能怎么不愛你,不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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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催眠醒來后,李橘熙的瞳孔變得渙散,她想努力掙開眼睛,但眼皮實在太重了。
再后來,門窗似乎被打開了,尖銳的爭執聲伴隨著涼爽的秋風拂過她的面頰。
“她撐不住第四個療程了,再這樣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條。”
“怎么會,你不是神醫嗎,我不是只讓你封住她部分記憶嗎?”
“在開始之前我有說過副作用。”
是要忘記他了嗎。
是要遺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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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液在枯瘦的皮膚上醒目的晃人眼,在聽到清脆的破裂聲后我來到了小黑屋,我跑進了門,望著李橘熙慘白的臉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四目相對,她啞然對我一笑。
手中的動作卻未停止。
“你瘋了。”呆愣過后,我快速的向她跑去兇猛的搶過她手中破碎的瓷器。
她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阻止她,在我搶過她手中的利器后,她脖頸微動,抬高腦袋用著迷惑的神情望向我,配合著她疼得扭曲的面容礙眼極了。
我看著她疼得扭曲的五官,低頭看向那個讓她如此痛苦的罪魁禍首。
“易烊千璽。”
枯黃的皮膚上刺目的刻著易烊千璽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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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名字寫在手腕上,隨著每次脈搏的跳動流向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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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送去療養院吧。
在和醫生激烈的討論后我無力的勾起唇角,一語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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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我刻意掩埋行蹤,沒有了我強烈的阻擋,易烊千璽終究是查到李橘熙所在的療養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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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踏入骯臟的病房,眼底閃爍著咒怨愈發熾熱。
病房里彌漫著的昏暗,隨著“吱喳”一聲被漸漸亮起來的燈光照射出一團一團黃暈來,斑駁陸離的燈光打在李橘熙灰敗的臉上。
許是因為許久沒有見過燈光了,李橘熙微微抬起手臂遮住刺眼的光芒。
透過指尖的縫隙,李橘熙微微一滯,神情恍惚。
英朗的輪廓,減削的臉龐,在柔和光影的籠罩下,依然可以看見一些少年當年的青澀。
看著他的面孔,她竟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覺。
他踏著光明而來,踏著她的幻想向她踱步而來。
他的腳步很輕,不知道是隨著他的到來還是因為門窗的打開,房間里的氣溫飛快的上升,皮膚觸碰著的空氣似乎帶了些溫度。
我站在門外,看著他的手以極慢的速度向李橘熙的臉靠近,他極力的壓制住顫音,但我仍知道他的手在顫抖。
畢竟我如此愛他。
畢竟他把那個女孩視為珠寶。
多么的可笑啊。
“你…還…好…嗎。”
待他的手快觸摸到李橘熙的臉時,李橘熙終于崩潰了。
眼淚如潰退千里的螞蟻般不歇的劃過面頰。
她猛然伸出雙手握住他放在她臉上的手。
手腕上丑陋的瘢痕陋猝不及防的落入易烊千璽深邃的瞳孔后,他濃密的眉毛快速皺起。
推開握著他的手后,他驀然轉身,像是知道了什么,夾雜著溫情的面容變成神色淡淡的樣子,可他那雙不帶溫度的杏仁眼此時更像是盛了冰,他沒有開口,但我卻知道那是因為他覺得我惡心。
可是你又知道什么呢。
在他轉身看向我的那瞬間,我努力勾起的得體笑容在瞬間崩塌,身體在他的嫌惡的視線中變得僵硬。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會這般討厭我。
再后來,我看見他轉身把李橘熙抱起時李橘熙眼底的鋒芒。
她是故意的,出去后她不會放過我,我無比確信。
在易烊千璽還未抱著李橘熙走至門外時,我滿腦子都在構思著如何解釋李橘熙手腕上的疤痕。
在易烊千璽快要走到我是面前時,我甚至想好了用什么樣的表情什么樣的口氣去與他解釋。
只見我嘴角微勾,用著滿含諷刺的眸光睨向易烊千璽,紅唇還未蠕動,譏誚的話語還未在滿室飛舞的塵土中砸下。
冷若冰霜的話語便已給我下了無期徒刑。
“麻煩讓一下。”
我錯愕的看著他毫不猶豫的離去,手指緊緊攥住,直至血肉模糊。
記憶停留在遙遠陽光下的冰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