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這天,上官允賢正在銅鏡面前由宮女梳妝,梳妝的差不多時,她遣了宮女出去,自己動手抹口脂,御景卿突然從窗口跳了進來,嚇得她口脂都差點抹歪了。
“御景卿,這里是女子的閨房!”上官允賢出口警告他,“你不去接待七域公主,來我這里做甚?”
御景卿今日難得穿了朝服,襯得整個人越發清貴。
“皇上讓大皇子去了,”御景卿來到她身后,拿起口脂,繼續道,“你應該用朱紅色,這桃紅襯不起你。”
上官允賢聽到這話,挑眉道:“喲,你還對這女子之物這么有研究啊?“
“這倒沒有,只是對你比較有研究罷了。“
就在上官允賢正要發火的時候,御景卿才正色道:“其實,我來是想提醒你一下,今日,太后必然會對你下手,你務必小心。“
“我懂得,只是我們倆能看出來的詭計,父皇與母后未必看不出來。前幾日,我去母后宮中請安時,隱晦提過兩句,依母后的意思,是想將七域公主留在榮夏。”上官允賢理了理裙擺,方才站起身來,繼續道,“趙氏的司馬昭之心,怕是路人皆知了。”
“如此也好,有皇上與皇后護著,想必你也會安全些。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話音未落,御景卿又從窗口跳了出去。
上官允賢看著窗口,若有所思道:“下次應該讓小林子把窗口封死了才好。”
御景卿走了沒多久后,上官允賢也起身前往長慶殿。
到了長慶殿時,時候還早,大家也還未入座。各位命婦小姐聚在一塊聊天,各宮嬪妃也在閑聊,來的各家公子與皇子在庭院里下棋或吟詩作對。
她自回宮來,除了上官璃肯與自己來往,其他的公主倒是幾句話也未曾說上。
她安靜的坐在庭院的石桌上飲茶,注意到一位身著異服的女子,那女子不拘小節,眉宇間帶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英氣,想來應該就是七域來的公主。
這位公主言行舉止都十分豪爽,倒是不太介意他人的目光,竟是和在場的幾位公子比試武功。
他們的動靜不小,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上官允賢也不例外,一邊喝茶,一邊觀察著那邊的動向。
這位七域公主武功倒是十分了的,在十招內便制服了左御史家的公子。不少公子都在為她喝彩,在另一邊與幾位官家小姐玩毽子的上官玫見注意力都分散到七域公主身上,不屑的開口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會點三腳貓功夫,就出來顯擺,小家子氣。”
七域公主倒是不太在意道:“本公主的功夫確實沒什么了不起的,但總比那些嬌滴滴只會說嘴的人好。”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在笑,上官玫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脫口而出:“有本事,你和本公主比試踢毽子,誰的毽子踢得多,誰就贏!”
“踢就踢,你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
說著,七域公主伸手接過毽子,衣袍一撩,開始踢了起來。當毽子落地時,不多不少的踢了一百五十個。
上官玫不服氣,也開始踢起來,剛開始時,還是穩得,到后來,便有些搖搖晃晃,腳上一用力,毽子竟向上官允賢那里飛去,此時上官允賢正在低頭研究糕點,沒去注意。
七域公主離她只有兩步的距離,快速的將上官允賢拉到自己身邊,就是可憐了碧落被砸了一下。上官允賢驚魂未定,七域公主便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道:“多謝你剛剛救了我。”
七域公主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道:“沒事,舉手之勞罷了。”
上官允賢拉過碧落,問道:“疼嗎?”
“奴婢無事,多謝公主關懷。”
七域公主走近上官玫,道:“踢不過本公主就暗箭傷人?本公主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上官玫被氣的滿臉通紅,怒道:“是她自己愛坐在那里,與本公主有什么關系?本公主還怕毽子碰到她沾了晦氣!”
本來并不打算開口的上官允賢也被這無理的話氣笑了,嘲諷道:“四公主自個技不如人,還怨在本宮身上?你踢傷了本宮的宮女,沒有一句道歉的話就罷了,居然還在這里咄咄逼人。”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著她們,還在小聲討論,上官玫都快氣炸了:“本公主憑什么要向一個宮女道歉,她配嗎?本公主還不是沾了你的晦氣才輸的,沒讓你賠就不錯了。”
上官允賢撿起地上的毽子,看向上官玫:“好啊,本宮賠,但你砸了本宮的宮女也得賠!”
話音未落,上官允賢的毽子向上官玫飛去,不偏不倚砸到了上官玫的額中心。這下上官玫面子里子都沒了,跺了跺腳,哭著跑了。
七域公主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拍手稱快:“活該。”
待周圍的人都散了,她又來到上官允賢身邊,問道:“你就是盛安公主?”
“你怎么知道?”上官允賢有些疑惑,按道理,她們應該從來沒見過。
七域公主面上笑嘻嘻道:“一進京就聽說了,但我覺得謠言什么的都不大重要,自己開心便好。”
上官允賢見她沒有惡意,低頭道:“無事,我已經習慣了。”
七域公主自來熟的攬上她的肩,“不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我叫姜步月,是七域最小的公主。你呢?”
“上官允賢,榮夏五公主。”上官允賢見她性格豪爽,笑道,“你的性子真是令人羨慕。”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換你每日在馬背上生活,與男子一般習武,你也會這樣的。在我們那兒,公主不僅要守一方土地,還得上戰場。”
姜步月坐在她對面,喝了口茶,繼續道:“你猜,我今年幾庚?”
上官允賢試探的開口道:“十七?”
姜步月搖搖頭,伸出兩根手指,“二十了。”說著,她又悄聲道,“所以父王才讓我來和親的,說是讓我來見見榮夏的男子,看看可有心悅的。”
上官允賢笑著打趣道:“那你可得好好相看,莫要錯失良緣。”
很快,晚宴便開始了,趙氏、上官謙與陳長安也到達長慶殿。
在晚宴上,上官謙向眾人介紹了姜步月及七域來的使團,七域使團也獻上貢品。
趙氏坐在主位上,儼然一副慈祥的模樣,開口道:“步月可曾見過我們榮夏的幾位皇子公主了?步月初來乍到,可得讓人好好帶你逛逛帝都,哀家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盛安,你也剛回宮不久,可一并與步月逛逛帝都,也好盡了地主之誼。”
上官允賢早已知曉趙氏會對自己出手,所幸姜步月也是個好相處的,便應了下來。
姜步月向趙氏行了一禮,道:“多謝太后。但我還有一個請求,我與御王爺是多年好友,不知能否讓他同行?”
趙氏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哀家準了。”
姜步月道了謝,轉頭對御景卿抬了抬下巴,御景卿點點頭,對她的舉動很是滿意。
一旁的任清顏,一直關注著姜步月與御景卿的互動,心中怨恨不已,連帶著怨上了趙氏,本來一個上官允賢就夠讓她頭疼的,現在又來了一個七域公主,看樣子兩人關系還十分密切,實在令她惱恨。
晚宴進行了一半,趙氏便提前離場了,這次任清顏倒沒有跟著趙氏離開,而是來到姜步月身邊。
方才在庭院中,她也看的清清楚楚,既然七域公主能和上官允賢交好,那她也去試試,不一定還能從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任清顏端著一杯酒,到姜步月面前,道:“步月公主初來榮夏,清顏敬你一杯。”
說罷,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但姜步月并未動手,也無打算與她喝酒。
任清顏見姜步月沒有要喝的打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畢竟還有不少人正盯著她們這邊。任清顏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步月公主不應清顏這杯酒,莫非是清顏哪里得罪了公主?”
姜步月煞有其是的點點頭:“是啊,你就是得罪本公主了,本公主最討厭躲在人群中煽風點火的人。”
任清顏頓時臉色煞白,她剛剛也只不過在那些小姐中多說了幾句,沒想到竟然被姜步月聽到了。她不甘的狡辯道:“公主怕是聽錯了吧,清顏是斷不會在背后議論他人的。”
姜步月突然間笑了,道:“又來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就你這樣還妄想嫁與景卿?這位姑娘還是早早回府洗洗睡吧,說不定在夢里還能美夢成真。”
此話一出,周圍關注這邊的小姐都笑了出來,全帝都,怕是只有這位七域來的公主敢如此說話了。
任清顏的臉色又變的通紅,攥緊了袖口,沒想到七域來的公主竟這般給自己沒臉,勉強道:“既然步月公主如此不待見清顏,那清顏先告退了。”
姜步月懶得理她,又和身邊的公子們暢談起來。
坐在不遠處的上官允賢自然也看到這一幕,這位七域公主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如此的性子應該只有七域那種民風開放的地方才能養的出來。
晚宴結束后,上官允賢被叫去了翊坤宮,她去得時候,未曾想到上官璃也在。
上官璃向前拉著她的手,道:“你可算來了,方才在殿中,都把母后嚇到了。”
她知曉上官璃說的是什么,安撫道:“皇姐,無礙的,那七域公主是個好相與的,母后也無需擔心。太后想讓我去和親,但也得看看七域公主肯不肯。”
陳長安向她們招手,示意她們過去,待她們入座后,道:“明日,盛安便要陪步月公主游玩,好在帝都都是自己人,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盛安,要是你有什么事,可去尋你大皇姐,她能幫的都會幫。”
上官璃也點點頭:“到時候你莫要怕麻煩我,我們好歹都是一家人。”
上官允賢見她們如此,不由得有些感動,應道:“那就多謝母后與皇姐。”
第二日,上官允賢梳妝好后,用早膳時,成軒突然來到素玲殿。
“成軒哥哥,你怎么來了?”
他坐了下來,道:“皇上讓我來保護你。”
上官允賢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用早膳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不必了,剛剛我經過御花園,七域公主在賞花,這時候也差不多要來了……”
成軒話音未落,姜步月便從外面悠哉游哉的走了進來。
姜步月看到上官允賢還在用早膳,剛想開口說自己也想吃,轉頭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成軒。今日成軒穿了一身青色長袍,不似往日侍衛的裝扮,倒顯示出俊朗的外表。姜步月都有些看呆了,她伸手拽了拽上官允賢,悄聲問道:“他是誰?”
上官允賢用手帕按了按嘴角,答道:“他是成軒,是父皇派給我來保護我的。但我們一直都以兄妹相稱。”
姜步月了然,隨即道:“既然是你的好兄弟,那自然也是我的好友。”
她轉頭對成軒自我介紹道:“我叫姜步月。”
成軒向她抱拳行禮道:“參見公主。”
姜步月連忙罷手,“別叫我公主了,喚我名字便好。”
成軒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姜步月開心的攬上上官允賢的手臂,笑嘻嘻道:“今日就勞煩允賢帶我四處游玩,不過待會還得去御王府尋御景卿。”
他們出門坐上馬車,到了宮門口才下車。
今日,上官允賢也并無帶碧落出門,人太多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三人漫步到御王府外,上官允賢本不想進去,但終是拗不過姜步月。還未到御景卿的院子,便遇到了凌靜。
昨日宴會上,凌靜也見過這位從七域而來的公主,她雖不排斥這位公主,但對她身后這位盛安公主倒是不甚歡迎,因此沒有什么好臉色。
上官允賢站在姜步月身后,未曾說話。
姜步月見到好友的母親,自是熱情的,但見凌靜這副樣子,猶如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但她還是客氣的問道:“王妃能否幫我們叫來御景卿?”
凌靜淡淡的瞥了上官允賢一眼,指著她道:“我兒就在里面,步月公主可以進去尋他,但她不行。”
聽到此話,姜步月好似明白了什么,道:“王妃不會在因為某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上做文章吧?”
凌靜輕哼一聲,道:“是不是子虛烏有,想來步月公主也不甚清楚,我在這里好心勸公主一句,莫要與不祥的人待在一起,免得沾了晦氣。”
成軒作勢要向前理論,御景卿從回廊出現,打斷了凌靜的話:“母妃還是不要在胡言亂語的好,免得傳到皇上耳朵里,怕是會治我們一個不敬的罪名。”
說罷,便帶著他們離開了王府。
凌靜冷著臉吩咐下去:“以后凡是這位盛安公主來訪,一律拒之門外。”
四人出了王府,在街上走走逛逛,上官允賢有些心不在焉,成軒見她這樣,剛想出口安慰幾句,姜步月便跳過來,拉著成軒邊走邊道:“前面有套玩偶的,你替我套幾個可好。”
成軒不放心上官允賢,想拒絕來著,姜步月就看出他的顧慮:“無事的,允賢有景卿看著。”
成軒只好任由姜步月拉走。
這邊的上官允賢買了一串糖葫蘆,吃的正開心,御景卿猛地出現,嚇得她糖葫蘆差點卡在喉嚨。她不滿的開口道:“你怎么出現都悄無聲息的?”
御景卿還非常貼心的替她順順氣:“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只是你沒看到罷了。”
“你還狡辯!”上官允賢甩開他的手,繼續道,“你與步月……”
御景卿笑瞇瞇的靠近她,道:“在意我和她?”
“瞎說什么呢,我只是好奇罷了,難不成你們是在戰場上相識的?”說罷,她又咬了一口糖葫蘆。
御景卿點點頭:“幾年前我奉命出征,認識了姜步月,她這人脾性不錯,因此結交。”
“看的出來,步月這個人,仗義的很。”
御景卿剛想問她關于和親的事,便聽她道:“那你心悅她嗎?一般的官家女子你怕是看不上,步月脾氣好,也不拘小節……”
上官允賢說著說著發現御景卿的臉越來越黑,還不知死活的問道:“你怎么了,莫非是病了,臉色怎么這么差?”
就在她伸手探探御景卿的體溫時,御景卿抓起她拿著糖葫蘆的那只手,咬了下去,最后兩顆糖葫蘆全進了御景卿嘴里。
上官允賢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御景卿對她“威脅”道:“你若再說這些不靠譜的話,我就吃光你的糖葫蘆!”
上官允賢抬腿踢了他一腳,罵道:“御景卿,你不要臉!”
誰知上一刻還黑臉的他,下一刻頂著非常欠揍的表情得瑟道:“我就是不要臉,你能奈我何?”
上官允賢作勢要打他,御景卿跑的飛快,每每要碰到他時,他總是刻意加快速度。
她靈機一動,突然間蹲下,“哎呦......”
御景卿連忙跑回來,蹲在她面前,緊張的問道:“你怎么了?莫不是腳扭了?”
上官允賢見他上當了,拽著他的衣袖道:“我騙你的,你這下欸我抓到了吧?”
御景卿無奈的笑道:“你這滿腦子都是鬼點子,罷了罷了,輸給你便輸給你吧。走吧,小公主,帶你去和他們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