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的氣息依舊凝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夜凌瀾好像是一座死神雕塑，靜靜地站在床側，目光死死的黏在夙君擷身上。

旁邊跪著為夙君擷瞧病的太醫。

太醫都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會連這點場面都扛不住。

一番心平氣和，仔細尋癥問結之后。終于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眉心的糾結也在瞬間松開。

夜凌瀾沒留意太醫的神色變化，自然猜不出情況如何。擰著眉頭，焦急不安，“太醫，擷兒如何了？可是得了什么急癥？！”

“非也。凌郎君今日受了寒又被人刺激了一頓，晚間夢魘失魂。才會表現出得了急癥的樣子。

實則只是在釋放內心里壓力罷了，對身體并無損害。反倒是更益于身體的生長，百益而無一害。”

太醫唇角含笑，不卑不亢的一番話，卻讓縈繞在夜凌瀾心頭已久的陰霾一掃而空。

眸轉間，將那“受了刺激”記在心里。

“那太醫可否告知日后要如何照料，擷兒才不會遭受驚悸之苦？”怕擾了才安睡的人兒，夜凌瀾傾身，力道輕柔的將夙君擷露在外邊的手放進被子里。

太醫想了一會兒，“只要將刺激凌郎君的人或物找出來，不讓他再看見。十天半個月之后，凌郎君的注意力轉移，這事也算是了結了。”

看來是白天有人來過偏殿了啊。不然，擷兒也不會受了刺激。

后院里的那幾個定是不安分了，得想個法子將人送的遠遠的，再也不能擾到擷兒。

“殿下，若是沒其他的事。老臣就告退了。”太醫作揖，提著醫箱便想離開。

聞言，夜凌瀾眼中精芒一閃，拉著太醫的手往沒人的地方走去。

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抹紅光悄然攀上她的耳尖。

“太醫可否……”

說完還一本正經的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的往人多的地方瞄去。

太醫興味盎然的看了一眼夜凌瀾。

年輕就是好，還容易害羞臉紅。哪像她們啊，一不小心暴露出來，還得遭她人嘴碎，流言伴身。

“凌郎君身體很好，殿下隨心即可。勿要壓抑本性，否則氣血不通。”

笑了笑，面上露出了可疑的褶子。

“若是殿下涉世未深，害怕難以成事，亦或是掉了面子，老臣還可以為殿下配置一些……”

話還沒說完，夜凌瀾就急急攔截道，“天色不晚了，既然擷兒并無大礙，太醫便先回去吧。容華，替本殿送送太醫！”

容華手持重劍，臉上帶著一貫柔和的笑，手朝著殿門伸去，示意太醫從那個方向離開。

“太醫請！”

“既如此，老臣告退。”年輕氣盛，看來要不了多久，這宮中就有喜事傳出啊……

太醫送走后，夜凌瀾讓容華帶著恢復些許血色的巖棋來到外間。

一襲純白褻衣松松散散掛在肩上，束帶垮垮的垂在腰間，半敞開的胸口，還能看見那米色的貼身小衣。

鎖骨晶瑩如玉，散發出柔柔的暖光，在燭火的人映襯下，顯得妖魅惑魂，誘人至極。

巖棋驚魂一瞥，心生震撼，沒敢再抬頭去看夜凌瀾。

夜凌瀾不明其意，還以為巖棋膽子小，性格內向，不敢在人前過于表露的原因。

“今日誰來過偏殿？”單刀直入，不是問是否有人來過。而是極為肯定有人到過偏殿，只是不知身份罷了。

巖棋略一回憶，一抹粉色身影便撞入腦海，“是蘭侍君，他晚間來過一次。”

眸里瞬間燃起一抹火焰，瞧著犀利駭人得緊。

肯定是蘭侍君居心叵測，想要暗害凌郎君。心一揪，差點沒要飛到蘭苑去將那人狠狠揍一頓。

夜凌瀾聽了這話卻是皺緊了眉頭。

即便那人有心想要暗害擷兒，可事出意外，沒有半點把柄在手，根本就不能將人怎么樣。

擷兒這罪到頭來還是白受了……

心下一沉，不覺間一個想法涌入腦海：

既然明著無法找出罪狀，那便暗著來。

唇角輕勾，陰鷙的冷笑逐漸擴大，擱置在扶椅上的手用力握緊，冷風被隔絕在門外，卻能感受到無盡的森寒氣息席卷而來。

冷不丁的叫人遍體生寒，好似墜身于地獄冰窟，連呼吸都帶著冰裂的痛苦。

“蘭侍君過來，可曾與你家主子說過過激的話？或者做過什么那你家主子情緒激動的事情？”

巖棋微愣，旋即快速地反應過來，“他給小主送了一盒丹寇，還將偏殿內許多殿下送給小主的重要器物給盜走。對了，還沒臉沒皮的說要與小主爭寵。”

看著巖棋憤憤不平的樣子，夜凌瀾暗暗點頭，視線卻不似方才那般透著噬骨森寒。

男兒家心思都如此，只不過像她這種泥腿子也有人看重，這點倒是令她挺意外的。

“丹寇拿來瞧瞧。”小人兒留下的東西，許是喜歡才會如此。

別人送的丹寇自然沒有她做的好，不過她還得看一眼那丹寇是何樣狀。

巖棋順從的將那盒被調制好的丹寇遞給容華，容華看了一眼便轉交給夜凌瀾。

看著手里的盒子，不知為何，在場的人都覺得自家殿下好似高興了一些。

殿內的氣息滿滿回暖，還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醺香味兒。

聞起來格外沁人心扉，舒服極了。

夜凌瀾正欲打開那個丹寇料盒，眼尾余光卻瞥見跪在殿下的巖棋。

想著平日里擷兒對他也挺滿意的，便擺擺手讓人回去休息，“好了，你回去好好照顧主子。”

巖棋得了口信，心情有些飄，立即應了句“是。”

夜凌瀾沒有多留，大概子時剛過，就帶著容華走了。

…

…

天下第一樓。

一樓會事堂。

夜凌瀾慵懶的斜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時不時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齊瀟此時還在天下第一樓看顧著，第一個發覺了她的異樣。

“殿下，你這粉面含春的樣兒瞧著有些詭異。莫不是瞧上了哪家公子，思慕佳人？”

回過神來，狠狠地剜了一眼某個管不住嘴巴的家伙，“我自有溫香暖玉在懷，就怕齊小公子無人可抱，夜夜衾寒身更寒。”

齊瀟臉刷的黑沉下來。

殿下一日不見，嘴皮子功夫見長，倒是比之前犀利了幾倍不止。

一旁站著的容華拍了拍齊瀟的肩膀，抿抿唇忍住快要露出的笑意，目光同情的看著他。

好歹她有城煊，不然下一次殿下逮著機會，說不準該哭喪著臉的人就是她了。

“拿開你的豬蹄，摸過別人的手不準碰小爺！”齊瀟扭頭，一臉不悅地瞪了容華一眼，說完還呲呲牙，裝作十分兇惡的樣子。

別招小爺，小爺可是十分兇惡的！

某爺的潛臺詞……

“別耍寶了，該干正事了。”拍拍桌面，震響聲召回了倆人的魂，“昨夜叫你采買的材料到位了沒？”

嚴肅的視線射向齊瀟。

“回主子，買回了二分之一，還有一半的貨物還在運送中。估計三天后才能到。”齊瀟毫不含糊，該正經的時候就擺出了一張面癱臉。

“很好，你二人現在就隨我過去一趟。順便學一門手藝。”眸子清淺，唇角含笑。

傳授手藝是真的，閑來無事折磨人……也是真的。

幾人全部就位后。

夜凌瀾挽起袖子，開始用小型磨盤研磨一些挑選出來的藥草。

“別愣在那，跟著學。這兩味藥材給我磨成粉，一會兒還要用。”習武之人平日里粗慣了，自然要學一門精細的手藝壓壓性子。

她這是為他們好，才不會心疼。

自顧自的暗暗點頭，完全不將齊瀟容華二人醬菜似的面色放在眼里。

“主子，可是這樣？”齊瀟首先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安心坐下來，學著她的動作開始研磨。

側首看了一眼，“沒錯，力度均勻一些。不要一陣大一陣小的，不然出來的成品參差不齊，粉末顆粒大小不一。會成廢料，不僅浪費銀子還浪費精力。”

齊瀟覺得沒什么毛病，研磨的時候更用心了。

干站著的容華心里掙扎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跟著坐下，一起耐心地研磨起來。

半個時辰后，制作面脂所需要的材料都已準備完畢。

夜凌瀾轉身找來了一個洗干凈的淺底小砂鍋，熟練的架在炭爐子上，開始凝煉面脂的第一步必要程序。

待砂鍋內的水快要沸騰時，她將那些研磨好的藥粉按照次序一份一份的往砂鍋里倒。

藥粉的不同，決定了時間間隔的長短。

這一點必須要精準控制，若非天賦異稟，很難有人一次性就能抓到其中的訣竅。

不一會兒，砂鍋內的東西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藥膏狀。

散發出微甜的香味。

夜凌瀾沒有立即熄火，反倒是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往凝結好的藥膏上倒了一些細細的粉末。

這才將砂鍋蓋上，除去底下的炭火。

“好了，再等個半盞茶的功夫，這份上佳的面脂便算做成了。”

容華和齊瀟兩個傻子早就在一旁看呆了去。

工序繁復，時間掐得精準，就連用量都要仔細稱量確認。

特別是凝煉的那一部分，簡直神了。火候時間把控，怕是沒幾年的經驗都無法正常操作成功！

就在二人驚詫的這會兒時間里，面脂已經被夜凌瀾從砂鍋內取出，放到了一早準備的特制木匣子里。

“好了，新鮮出爐的面脂。你們要不要試試？”問是這樣問，可手卻沒有絲毫要客氣的意思。

“唔，好香啊。我好像還聞到了冷梅的香味兒”齊瀟一點也不抗拒，任由主子的爪子在他臉上涂抹。

“還有呢？”夜凌瀾眉眼帶笑的故作疑惑。

齊瀟只覺得皮膚很舒服，涼涼的還不刺激，就沉浸在那種舒服勁里，就連夜凌瀾的手什么時候離開，他都沒有察覺。

“嗯，挺舒服的。”

容華一臉嫌棄的看著夜凌瀾的手，“殿下，我就不要了吧？”

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笑得有些過于燦爛，“不行呢。”

說著便直接上手，沒顧某侍衛發紅的面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