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與這世間格格不入的怪人。

路上行人側(cè)目連連，低語交接，想是在討論他。

男人肩上，此刻正站著一只穿著棉質(zhì)小衣服的灰皮小松鼠。見那松鼠兩腮鼓脹，該是正嚼著東西。松鼠兩只爪子緊緊抱著一顆大橡果。一雙大眼看了蘇亭兄弟兩一下，便抱著橡果鉆入男人衣服之中，探出腦袋小心觀望他們。

男人逆著光，將陽光凈數(shù)收納于寬闊背后。一頭短發(fā)蓬亂干枯發(fā)黃，將他眼睛半藏于其中。左側(cè)面頰上一道十字刀疤，疤痕已經(jīng)不見肉粉色，顯然已經(jīng)陳舊。

明明是從未見過的人，可是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卻是讓他覺著與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來。

“無礙?！蹦悄腥宋⒋瓜履X袋，往被蘇延抓著后領(lǐng)的蘇亭處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你弟弟很可愛?！?

說完這話，便錯開蘇延蘇亭兄弟兩，往前邊去。

“哥，那個人，好熟悉?！碧K亭面色嚴(yán)肅，四肢亂晃，想要從蘇延大掌中掙開。

蘇延收了收捏著蘇亭后衣領(lǐng)的手，嗆了他一句，“亂動什么？熟熟熟，鬼你都眼熟。”

——————————————————————

逆乾殿中。

“公子，老臣已嚴(yán)刑拷問那女子多日，那女子卻是嘴硬得很。有用消息，至今尚是半字未吐?！?

靈巫今日依舊是一襲黑衣包裹，滿頭銀發(fā)打理整齊光滑，看著倒是十分精神。

司景笙長指叩響桌面，富有節(jié)奏響聲傳入耳畔?！暗故莻€嘴硬的。若是實在問不出什么東西，找個好日子給好生收拾了?！?

“是?！?

靈巫才走沒多久，司景笙側(cè)目看向案上已經(jīng)批閱完，擺放齊整的奏折。注目了一會兒，便就收回。他心底此刻正念著才不過是幾日不見的易茗茶，恨不能即可至她身邊。

這般想著，便要起身往外去，不成想才起身，已經(jīng)離去的靈巫便又拄拐前來。在他身后，跟著兩狐面兵士，正押著一被玄黑鐵鏈?zhǔn)`的白衣女子。

“公子，此女說有事要同公子說，有關(guān)易姑娘的。”

見靈巫帶著那女子過來，止了自己去見易茗茶的腳步，司景笙本是有些不悅，不過在聽到同易茗茶有關(guān)之后，心中不一掃而去，換作莫名擔(dān)憂。

林淺瞇眼仰頭看了看空上烈日炎炎嘴角一抹苦笑。

時隔多年，重踏于世，陽光依舊晃眼扎人，像極了她同那魔物締結(jié)契約的日子。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從一介凡人，終是墮成附魔殘魂。

是什么時候生了那般想法的？什么時候付諸的實踐？

時間雖是已久，記憶卻是保存的很好。在靈魄被封存于混元珠中的漫長歲月里，她靠著對那人的歡喜同著無盡心碎思念，對他身側(cè)女子的無盡怨恨嫉妒，對無辜慘死的人的愧疚，茍延殘喘，一日復(fù)一日，期待重出于世的那刻。

只是時間終究是是太長了，長到她快要忘記自己姓名，長到她對那人的思念被逐漸消耗，長到便是對那女子的嫉妒，對無辜之人的愧疚都要用盡。

長到她不再渴望重見天日。

心成終灰，不復(fù)跳動。

直至不久之前，那混元珠泯滅，她才得以掙脫梏制。然茫茫人世，已無所愛之人半分蹤跡，她一縷孤魄殘魂，不知該往何處去。

許是對著以前那些無辜之人的虧欠，林淺愿再有一人因她而亡，閉口多日，這會提出要見司景笙。

她一絲殘魄，原是不得觸及陽光，不過因著和混元珠活了這許多時日，早已沾染上那邪祟陰氣，此刻陽光對她而言，出去讓她眼睛疼得厲害，大抵也再無別的傷害。

在狐面兵士左右拉扯之下，林淺踏入逆乾殿之中。兩兵士褪去，將殿門閉上，黑暗襲來。久居黑暗之中，讓她對黑色獨有一份難言抗拒。不過好在黑暗籠罩不過眨眼，殿中燈火頃刻明亮。

那開路老者尚是留于殿中，正立于殿堂之上的男人身側(cè)。

林淺垂著頭，眼簾蓋下，長睫輕，遮住眼底一片郁色。

“同她有關(guān)，所為何事？”清朗低沉男聲探口而出，薄涼之感像極了那人。

林淺抬頭起來，正準(zhǔn)備開口說明，卻被正正驚住，口中低喃著幾乎要忘記的那個名字，“沈創(chuàng)………”

司景笙看著林淺眸中流淌而出的癡纏，雙眉緊促起，眼中滿是厭惡。

林淺癡癡看著眼前男人，她知這不是沈創(chuàng)建不過是有些同一張面的人而已，可是她克制不住自己，數(shù)萬年來堆聚心底的歡喜在見到這張臉的時候險些控制不住，想要飛奔入他懷中。

“既是有話要說，便就快些，莫用那般遭人厭惡目光盯我?！?

林淺將癡纏眸光收回，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心神，這才開口。“那姑娘被混元珠入了身，雖說已將珠子從她體內(nèi)拿出，不過………”

“不過什么？”

“那混元珠，可不是什么不淬毒的利刃，進了身，怎可能拔出來便就完事？”林淺聲聲輕緩，卻似平地驚雷，砸入司景笙心上。

“我，可解她毒。公子先不必懷疑我的話，覺著我是妖言惑眾。且再等一段時日看看，現(xiàn)癥狀的時間，許是無多了。”

“屆時公子見了那位姑娘毒發(fā)之狀，我們再行來商討條件。如何？”

——————————————————————

涼秋手捏軟巾，取臺上放置的長劍，仔細(xì)擦拭起來。

這把劍，跟著他已有百年之久，陪伴他一同浴血奮戰(zhàn)多年，早已是不可缺失的伙伴。

此把劍，是他的異姓大哥莊落去雪色之巔修煉之時，歸來途中找尋的的上古黑鐵所制成。

那時他最趁手的那劍正好斷碎掉，無法再修復(fù)。正是苦惱沒有趁手兵器之時，莊落便已悄悄托的能匠，為他鑄的此劍，作他生辰之禮。

后來莊落未留下只言片語，便就莫名失蹤。這把劍，便就又承載了對無蹤的兄長的想念。

莊落有個很喜歡的女子，喚名韶顏。涼秋見過，是個純良溫柔的嬌柔女子。那時涼秋還老喜歡追著人家張口一個嫂子，閉口一個嫂子。

那女子身體虛弱，終日與藥罐為伍。饒是如此，那些救命的苦藥，最后也沒有再多挽的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