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為觀止。”亨利喃喃道，然后看向余生道“你覺得呢？”

余生本來下意識就要接話，但忽地悚然一驚，回頭望向亨利，只見對方笑容玩味，面帶譏諷意味，朝著身邊的軍官下令道：“傳令下去，前方戰場，無差別覆蓋射擊。”

這么快嗎......余生的心沉了下去，亨利的果決遠超他的想象。

黑騎士此時已經回到他的身邊，但現在余生才注意到，周邊早已經有超過十道視線聚集在黑騎士身上，這枚明面上的棋子已經被盯死了。

亨利已經發現了，自己是二五仔這個事實......

雖然有些驚心，但這個情況的發生也是自己預估到的，所以余生表面上還算平靜，雖然側臉悄然滑落的汗液無聲的出賣了他的內心。

亨利像是看著甕中鱉一樣的眼神看著余生，仿佛在問余生：你怎么還不動手？我可是已經動手了，你再不動可就沒機會了。而剩余的長弓手們已經開始射擊，弓弦崩響的聲音更在余生的神經上添了一層刺激。

而余生則在內心自問，還有什么忽略的因素沒有，腦子過了幾遍，再三確認就該是現在之后，余生看著亨利，終于說出了代表決裂的話：“殺了他。”

這個命令同時被下達給了黑騎士和一直沒有暴露的阿薩辛殺手，黑騎士當即舉盾作前傾姿態，但還沒踏出去一步，立即被反應同樣迅速的親衛軍攔截，七八道刀劍同時揮向黑騎士盾，無一例外響起了金鐵交擊的聲音，但在他們的認知中，只要黑騎士沒能沖的過去，遲早會死在他們的包圍絞殺中。

亨利看著這一幕，剛想開口和余生交流一下對方的感受，卻見自己身前黑霧憑空出現，并迅速凝聚成實體，那是個全身包裹在黑色絲質緊身衣里的男人，手握一柄光澤逼人的鋼質短刀，以飛躍而來的姿態出現。

一腳踏在馬首上，還未待戰馬嘶吼出聲，刀光已然閃過，帶起一縷飆飛的暗紅，而此時亨利周圍的護衛們都加入到圍攻黑騎士的隊列里了。

戰馬一聲嘶吼，伴隨著亨利跌落的聲響，這才驚動了背對著亨利的親衛們，而早一步看到此景的其他軍官們也一時之間愣住，顯然大腦還處于對這件事的認知中。

余生的反應其實不比他們好到哪兒去，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已經從盟友轉變成敵人的人群，頓感頭皮炸裂的他來不及多想，給黑騎士下了保護自己后退的命令，順手自己也抄起一面撿來的大盾。

前方戰場上，亞瑟帶著步兵部隊幾乎已經快要撕裂威廉的陣線，她甚至一度以為勝利在望了，可突如其來的一陣落在自己周圍，將戰場全部籠罩進去的箭雨，頓時讓她驚醒。

亨利的背盟是遲早的，自己早該知道這件事才對......

她找了一片高地，回頭看去，于是就看到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回想之前對這個叫做余生的年輕人的記憶，很快她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箭雨不再落在他們的頭頂，而是向著余生的方向，集中落下，而余生在黑騎士的護衛下，逃到了之前的戰場上，勉強用兩只盾組成了防護。

余生大口喘著氣，心臟隨著箭支落下如雨打的聲響而狂跳，還是太冒險了，現在他只能期待因為亨利的死亡，這些長弓手也能隨著亨利而去。

還好黑騎士還跟在自己身邊，就連遮在自己身上的大盾都是黑騎士幫忙在撐著的，一支支箭矢時不時就能突破盾牌，釘入一截，如果是自己舉著盾，這會兒能不能拿得穩都兩說了。

箭雨持續了接近半分鐘，終于漸漸平息，余生才想讓黑騎士探頭瞄一眼，卻發現黑騎士和自己的聯系已經斷了，他看向黑騎士，猩紅色的眼睛已然熄滅了本就黯淡的光輝。

從前面攔截重騎兵部隊，到現在為自己擋了半分鐘的箭雨，黑騎士已經耗盡了生命力。

余生有些恍惚，但隨即搖了搖頭，強行再三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這才探著頭往回瞄了一眼。

沒了？！！真的沒了？！！

他的后面是一片空蕩的平原，什么亨利，什么英格蘭長弓手，仿佛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

推開大盾，余生搖晃著站起來，望向周圍，只有自己周圍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箭支，昭示著他們曾經的存在。

亞瑟遙遙看到了這一幕，神色中難掩驚訝。然后轉身，面對著威廉的最后的部隊，持著湖中圣劍，散去了風王結界的遮掩，作肅穆狀，看向前方，仿佛在蓄勢一般，整個戰場都在此刻漸漸為之沉靜下來。

淡金色的光輝覆蓋了湖中劍的劍身，莊嚴神圣的氣息彌漫，讓普通人也嫩感覺到，這一方天地似乎出現了某種變化。

余生這時也看到了這一幕。

誓約勝利之劍！現在只剩下威廉一方了，沒有別的方向上的其他陣營，沒有更多的敵人，只需亞瑟這壓軸的最后一劍，他這次的任務幾乎就是完全的成功了！

亨利一方的退場，威廉本該高興，可亞瑟一瞬間吸引了全場注意的舉動讓他心底一沉。

此時的天色已經非常黯淡，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以下，只留下一點微光能讓所有人視物，這時卻正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這里發生的奇異景象。

淡金色的光點從大地內部升起，如夢似幻，蒼涼悲戚的情緒無端出現在所有人的心頭，如沙如海的光點不斷升騰聚集，承擔著王的名號的少女宛如神靈，光點匯聚在她的身邊，似有無數史詩哀歌隱匿其中，無聲傳述。

這是不列顛所有戰死士兵們的哀歌，是先民德魯伊戰士們的夙愿，是凱爾特人為他們的王，所約定的勝利之愿。

少女舉起劍，太陽一般的光芒閃過，她闔目垂首，光點如沙一般，漸漸匯聚到劍身周圍，在少女的背后，所剩無幾的部隊里甚至有人都已經跪地，開始了祈禱。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國度，那么其中的光輝，一定就是眼前這樣的吧。

亞瑟向前邁出一步，睜開碧綠色的眸子。

“Ex”，龐大的風壓迫向周圍，璀璨的白金色光輝如火焰般綻放，“calibur！”

威廉呆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到那天堂的光輝向他的軍隊落下，光芒遮掩了所有人。

世界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