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風前腳一離開,青玄便在蓮池中運起魂力,用祁風交給她的昆侖醫術開始治傷。正如他所說,她的魂魄確實被自己劈下來的一道九天驚雷震傷了,此刻強行推動魂力,竟如凌遲一般痛苦。可是為了早點不當瞎子聾子,再疼她也得忍著。
魂力在身上走了兩圈之后,青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的光芒。耳畔微風陣陣,蓮池中的蓮花在風中搖曳著,十分安寧。她的周身散發著金紅色的魂光,她知道,那不再是重華的障眼法。她的身體里涌動著雷霆萬鈞的力量,那是屬于她的神力。她忽然覺得心里一酸,快要哭了出來。經歷了不周山一戰,她終于憑借著自己的力量,站上了昆侖之巔。她想,出身巫月族又如何?她的人生豈是她的出身可以定義的?既然祁風,重華和赤羽都信她,她便不能負了他們的信任。
不周山一戰后,神帝親自頒下了一道詔書,正式授予青玄神族的身份。神帝雖然下了詔書,卻沒有親自主持青玄的封神大典,而是由祁風代勞的。祁風說,神帝的身體日漸虛弱,恐怕時日無多。青玄聽了,心中一陣唏噓感慨,再強大的英雄,總有湮滅的一天,這是人的宿命,也是神的宿命。
青玄在神帝的玄霄宮,接受了冊封。祁風當著昆侖諸神的面,替神帝詔告天下之后,為她戴上了赤金鑄就的神冠。她在眾神的恭賀聲中叩拜了祁風,想到從此之后便是一個有名有號的神明,能隨著祁風四方征戰了,她的心中滿是歡喜和憧憬。
祁風從赤羽手中拿過一把流光異彩的長劍,遞給了青玄,說:“今日你封神,我特意為你鑄了這把劍,以后便作為你的佩劍吧。”
青玄見那長劍通體赤金,劍柄上鑲嵌著五光十色的寶石,上刻“祭月”二字。她覺得劍柄很眼熟,仔細想了想,忽然意識到,祭月劍上的寶石和當初祁風遺失在大漠里的那把匕首上的寶石一模一樣。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祁風:“這把劍莫非是?”
祁風說:“當初那把匕首被你遺失在不周山,元清君拾到特意給我送了來,我便用它重新鑄造了一把長劍,給你作兵器。”
青玄喜不自勝,又覺得禮物過于貴重,讓她受之有愧,便說:“君上心愛的匕首,就這么毀了重鑄,我怎么受得起?”
祁風笑了:“這把劍同你有緣,否則也不會在茫茫大漠里被你尋到了。既如此,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青玄將祭月劍握在手里,滿心歡喜地問:“君上,祭月之名何意?”
祁風說:“以魂祭天,以心祭月。我昆侖諸神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置生死于度外,衛九州之安寧”
青玄抱著祁風遞給她的祭月劍,上上下下愛不釋手地撫摸了許多遍,感激地說:“多謝君上,我定不會辱沒了這把祭月寶劍。”
祁風微微地笑著,一眨不眨地看著青玄,眼神中閃耀著夜幕下的星輝。青玄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
偏殿中的趙青長舒了一口氣,慢慢合上了手中的《血魂術》。她已不再需要看那本書,因為書里的內容,早已在她的記憶之中。她慢慢伸出了雙手,腦海中浮現出祁風交給她的昆侖神術。片刻之后,一道紫金色的閃電從她的掌心升起,緊接著,她的周身爆發出一片金紅色的亮光。皇城之上,萬丈晴空中響起了一陣隱隱的風雷之聲。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如秭歸所說,解開青玄設下的封印,只是隱隱覺得,青玄當年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必沒有她的深意。況且,既然祁風當初能在黑水之陰將青玄挫骨揚灰,如果他想解開她設下的封印,應該是有辦法的吧。可是他并沒有這么做。看著盤旋在掌心的紫金光芒,她的心中像被千刀萬剮過一般血淋淋地疼。她雖不曾深刻地愛過一個人,但青玄對祁風浩瀚如江海的感情,她感同身受。她想象不到,她們曾經銘心刻骨地信任著彼此,最終怎么會走到了生死相搏,陰陽相隔的絕地。
趙青輕輕嘆了一口氣,當初祁風一心想將青玄引上昆侖神道,對她百般愛護,可她最后還是背棄了他的殷殷期望,走上了同鳳音同樣的巫月女君之路。她終究還是負了他的信任。往事如煙,再回首已是千年,山河依舊,故人不再。
趙青輕輕地打開了偏殿的大門,對門口的武平說:“走吧,我們去陛下的寢宮。”
寢宮床上的皇帝正在血泊里撕心裂肺地嚎叫著,滿身上下都是搔抓留下的血痕。四個內侍一人一邊地按著他的四肢,卻還是不能讓他安靜片刻。周稷按著他的身體,好讓李儀施針。可是他每一針下去,卻刺激得皇帝更加痛苦地扭動起來。
趙青擋住了李儀的手,說:“陛下的病不是藥石可治的,還是讓我來吧。”李儀聞言,立刻收起了銀針,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周稷緩聲道:“不要勉強,護好你自己更重要。”
趙青莞爾道:“殿下放心,我心里有數。”
趙青走到皇帝的床邊,一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魂力從天靈而下,慢慢探入了皇帝的身體。那是一個極其稀松平常的凡人的魂魄,根本無力抵抗趙青魂魄中的上古之力,沒有絲毫掙扎,便讓她侵入了。她看到了一片血紅的光芒,包裹著他的魂魄。她心中一動,這大約就是秭歸說的,青玄施加在所有人魂魄中的封印吧。
看到床上躁動不安的皇帝,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周稷長吁了一口氣,問道:“公主,如何了?”。
趙青對周稷說:“陛下的魂魄完好無損。既是肉體的損傷,想必并不難治。殿下,你讓屋里的人先到外面守著吧。”她倒不是怕屋里的人打攪她,只是她如今施展上古之力,周身已是一片金紅魂光護體。若是屋里人多了,有誰一不小心碰到了她,怕會立時三刻便被她的魂力震傷。
周稷說了聲“好”,便讓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他猶豫道:“我也要出去嗎?”
趙青知道周稷心系他的父皇,不愿把他關在外頭擔心,便說:“不用,殿下只要不碰我,便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