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從周稷手中拿回了書,笑道:“她從小在正陽宮長大,同我嬉戲打鬧慣了。幸好她如今并不在這里,不用守著大周的規矩,否則恐怕天天都要受罰。”
周稷挑了挑眉,不贊同地說:“誰說她不在這里?”
趙青愣了:“啊?”
周稷笑了笑,神秘地朝身后招了招手,武平便從門口進來了,跟著他進來的還有兩個人。
看到云兒和黎木,趙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動地說:“你們怎么來了?我母后還好嗎?皇兄和皇姐還好嗎?”
云兒答道:“好,太后和陛下都安好,茗公主也好,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趙青問:“是皇兄讓你們來的?”
黎木朝著周稷拱了拱手,說:“陛下讓秦將軍帶著我們兩個來云陽城,同太子殿下締結了和平條約。殿下開恩,同意我們兩個從今往后留下來照顧公主。”
趙青隨著黎木的手勢,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周稷。周稷回答說:“你皇兄想將你嫁到大周和親。我想,你有了和親公主的身份,將來在東宮走動也方便,便答應了。建寧那邊我已經讓人去安排了,你不用多慮。等回到了建寧,我帶你去見見我的皇兄。皇宮藏書閣里有許多積年的古書,到時候你有的是時間慢慢翻看,一定會喜歡。”
趙青很欣慰趙德的抉擇,她最擔心的便是他一定要將她救回壽安,反而會同周稷鬧僵。她希望壽安的親人們都能安好,至于她自己,比起回到壽安從前的日子,她更想知道青玄的往事。有些秘密一旦窺探到了一角,便成了難以釋懷的執著。這份執著趙德不懂,蕭太后和趙茗也不懂,只有周稷能明白。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知無不言,而不用擔心言語過于驚悚,嚇到了他。于是她問道:“那殿下什么時候帶我回建寧?”
周稷道:“你都不用好好想一想,就答應和親了?”
趙青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云兒和黎木的身上,隨口道:“這事殿下不是早就同我說過么,還有什么好想的?”
周稷微微垂下眼睛,笑了笑,道:“行,那三天后,我們便啟程,正好云兒和黎木可以幫著你收拾行李。”
三天后,周稷便帶著趙青踏上了去建寧的路。雖說孫耀對趙青挺有敵意,他還是思慮周全地準備了一輛豪華舒適的馬車,讓她乘坐。李儀看到馬車的時候,極其吃驚地朝武平吐了吐舌頭,說:“這位孫將軍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開竅了。這幾天殿下交給他的事,他件件都做到了殿下的心里去了。”
武平說:“殿下若是連這些小事都要過問,那還不累壞了?”
李儀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說:“青公主的事情怎么能是小事?殿下每次見我,都要詢問公主的病況,我還從來沒見殿下對人這么上過心。你整天跟在殿下身邊,這點眼力都沒有?”
武平白了李儀一眼,說:“你別仗著自己比我多念了幾年書,就跟我玩文字游戲啊,我說的小事,能是那個意思么?殿下待公主非同尋常,我自然看在眼里。”
李儀朝武平的身邊微不可見地挪了挪,四下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那你知道等到了建寧,殿下準備讓公主住在哪兒嗎?”
武平好奇道:“哪兒?”
李儀道:“照瀾院。”
武平倒吸了一口冷氣:“太子妃的寢宮啊!”
李儀輕輕拍了拍武平的肩膀,點了點頭:“我瞧殿下這回是真的上了心了。”
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周稷臨行前忽然改了主意,陪著趙青一塊兒上了馬車,一人抱著一本書看著。他說,他從來沒有在行軍時乘過馬車,偶爾坐一次,覺得頗有些秋日出游的意味。
有忠心耿耿的大軍護衛,他自然是放心的,便想忙里偷個閑,當一回游山玩水的富貴公子。他同趙青越相處,便越發覺得她的身上有一種讓他說不清的熟悉和親近感,讓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雖然心中一片火熱,他卻一直沒有找到同趙青吐露的機會。一是因為云陽是她投降的地方,在云陽同她說這些話,容易讓她覺得他趁人之危。二是因為她剛剛經歷了人生的重大變故,他想給她一些時間來平復心境。他想,建寧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有了和親公主這個頭銜,他與她便有了夫妻名分。平生第一次,他覺得趙德挺懂成人之美的。
車輪吱吱呀呀地走過了兩天,忽然開始變得顛簸了起來,周稷看了一眼車外遠方綿延的山脈,說:“樅陽道快到了。”
樅陽道這個地方趙青在書上看到過,四面環山,只在山澗有一條羊腸小道。雖說這條路不好走,卻是云陽和建寧之間最近的路。周稷數次出兵攻打云陽,走的都是這條路。
趙青撩起車窗的簾子,看著車外高聳的山巒,贊嘆道:“這還真是個伏擊的好地方。”
周稷聽到趙青的話,笑了:“公主說笑了,試問列國誰有能力來我大周境內,伏擊我的隊伍?”
趙青擺出一副惋惜的樣子嘆道:“我想也是,可惜了。”
周稷見趙青有心情說笑,不由也覺得走了這么多回樅陽道,從來沒有仔細欣賞過它的景色。今天一看,它聳立的山崖上立著巨大的斑駁的石塊,實在是鬼斧神工。果然心境不同,見慣了的春花秋月都別有一番與往日不同的風采。
他剛準備說話,便聽到前方傳來仿佛山石碎裂的轟隆隆的聲音,馬車隨即停住了。周稷掀開馬車的門簾,問武平:“怎么了?”
武平說:“殿下,前面塌方了,滾落的山石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趙青捂了捂自己的嘴,心想,她還真是嘴欠,剛才不過隨口胡說了一句,不會真的一語成讖了吧。以周稷和周國如日中天的勢力,若真有人敢在樅陽道伏擊他的隊伍,那一定是一個天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