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趙青看了一會兒書,又撫了一會兒琴,便聽到門口響起了一群人匆匆的腳步。武平進屋通傳道:“公主,王夫人求見。”
趙青入東宮后,雖與王萱交往很少,但每每見面,她都禮節周到,有名門閨秀之風,故而趙青對她的印象頗佳。她不是一個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無聊婦人。趙青想,她既然來了,大約有事,便站起身,親自到門口,將她迎進了屋。
王萱同趙青互相見了禮,稍微寒暄了兩句,便從懷中拿出了兩封信,遞到了趙青的面前,說:“我剛剛收到父親從云陽寄來的一封信,里面提到了一樁與公主有關的緊急軍情。我本想等殿下回來先告訴他,又覺得這是急事,等不得,所以還是先來見公主了。另一封信是云陽太守李升大人寫給公主的,也是早上剛剛送到。我猜,信里說的恐怕是同一件事,公主看了就知道了。”
趙青見王萱臉色嚴肅,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便立刻接過信,讀了起來。
王恭在信中說,壽安城中發生了一場政變。禁軍統領陳華在家中休沐的時候暴斃,丞相鄭鴻趁機聯合鄭皇后和裕王趙成發動了叛亂,已經控制了壽安。他們廢去了趙德的皇位,囚禁了蕭太后,又從西山行宮迎回了太上皇和齊王趙桓。壽安城毫無征兆地變了天。
趙青的心里一陣慌張,拿紙的手都抖了起來。她怕她的父皇重奪皇位,報仇心切,會殺了她的母后和皇兄,她也怕趙茗和她腹中的孩子會受牽連。可是她鞭長莫及,就算立刻起程回壽安,等她趕到時,恐怕也晚了。
王萱安慰道:“公主先別慌,我父親已經將這件事奏報給陛下了,想來現在殿下已經知道了。他會同陛下商量對策的。最不濟,以我大周的國力,一定能夠保住公主。公主還是先看看李大人的信里寫了什么吧。”
趙青六神無主地撕開了李升的信,另一個信封從里面落了出來。信封上的字跡她熟悉得很,那是趙桓的字,上面寫著:“吾妹趙青親啟。”
信中的話句句誅心。趙桓說,他與趙德雖同父異母,但情同手足。他見趙德與蕭太后思念趙青成疾,心中不忍,故而寫信給她。他說,如果她留在建寧,趙德與蕭太后對她思念過甚,恐怕會傷及自身,天命難長。
趙青明白,趙桓的信簡而言之,就是在逼她回壽安。他恨蕭太后母子入骨,不將他們斬草除根,他是不會甘心的。這恐怕也是她父皇的意思。
王萱從趙青的手里接過信,掃了一眼,道:“公主,你不要聽趙桓的恐嚇。你若回了壽安,不僅保不住你母后和皇兄,連你自己都會搭進去。”
趙青道:“趙桓用我母后和皇兄要挾我,至少說明他們現在還活著。這時候,如果我棄他們不顧,還有誰能救他們?”
王萱握住了趙青的手,道:“你一個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不如等殿下回來,勸他發兵壽安。我父親可以從云陽先行,最多十日,便能趕到壽安城下。”
趙青有些驚訝地看向王萱,她若真的這么做,即便救下了趙德和蕭太后,趙國也就此亡國了。以趙德和蕭太后剛烈的性子,壽安城破之時,他們絕不會甘當亡國之君。
王萱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道:“是我想的不周全,這個主意不好。不過公主,世上一定有兩全之策,既保住趙國的江山,又保住公主的親人。公主先別急,等殿下回來了,我們一起商議,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趙青道:“王夫人的好意我明白,只是年關將至,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殿下不宜為我的私事出頭。”她轉頭對武平說,“武將軍,麻煩你去幫我準備一匹快馬和一些干糧,我同殿下辦完了下午的事,晚上就出發。”
武平臉色發白地說:“公主,這件事不等殿下回來商議之后,再做決定嗎?畢竟,你是趙國派來大周和親的公主,怎么能輕易離開?”他頓了頓又說,“況且,殿下也不會讓你一人獨自回去的。”
趙青語氣堅定地說:“這件事我會同殿下說。你先按我說的去準備。”
武平猶豫了一陣,終于抱拳道:“臣這就去辦。”
趙青朝王萱俯身行了個禮,說:“多謝王夫人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救命之恩,趙青沒齒難忘。”
王萱被趙青謝得有些手足無措,若是錦上添花確實值得謝,可她帶來的是噩耗。她道:“公主與殿下情深意重,這件事殿下不會坐視不理的。公主千萬放寬心,別自亂了陣腳。”
趙青看著王萱真摯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很羨慕面前這個溫柔嫻靜的女子,羨慕她簡單的人生和并不開闊的天地。她放緩了聲音,道:“王夫人,我在東宮的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照顧。異國他鄉得到這樣一份溫暖,是我不曾想到的。謝謝你。”
王萱臉上紅了紅,道:“公主見外了。公主是殿下的心上人,照顧好了公主,便是照顧好了殿下。妾身一向仰慕公主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豪情,可惜自己卻沒有這樣的本事,只能宮闈之事上,為殿下盡一點心力。”
趙青微微笑了笑,說:“王夫人,你與殿下郎才女貌,天造地設。我真心地希望,你們可以相守百年,情比金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