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里逃生
- 云天子
- 酒丐
- 4910字
- 2020-01-02 16:41:11
第六十六章逃出去
秦誼的這一擊,用上了全部的精氣神,為了殺敵,似乎也是為了求死。
莫問與秦誼被毒王的漩渦卷入其中,連身形也幾乎不能穩(wěn)住,莫問落在地上,穩(wěn)住身形,爆喝一聲,繼續(xù)朝前推進。
秦誼的身體相對來說,比不上莫問的強韌,真元凝出的劍刃被漩渦撕扯得快要折斷的樣子,秦誼忽然冷喝一聲,撤去護體的真元,全部附著到劍刃之上。劍刃變得越發(fā)凝實,但秦誼的身體卻瞬間被染成了綠色。
他掐著劍訣,撕破了毒王的漩渦,朝著徐渭殺了過去。
徐渭愣了一下,他的真元又劇毒,卻沒想到秦誼連護體真元都撤了去,這樣就算是殺了自己,秦誼也活不了。
他抬起拐杖,迎上秦誼的劍尖,秦誼此時峰峰太甚,竟然將他的拐杖削去一節(jié)。
但秦誼卻無法在進一步,徐渭真元里面的毒太過猛烈,他已經(jīng)毒入肺腑。
莫問此時也從另一邊殺了出來,銅尸擋在他的前面。
他一個錯身,與銅尸擦肩而過,到期如龍,要將徐渭劈成兩半。
身后的毒尸追上來,抓在了他的后背上,傷口入骨,但他不管不顧,繼續(xù)朝著徐渭殺了過去。
徐渭再次舉起拐杖,迎向莫問,拐杖斷成兩截。
徐渭趁機收了領(lǐng)域,后退數(shù)十丈。
莫問不甘的怒吼一聲,轉(zhuǎn)身將毒尸劈成兩半。
領(lǐng)域一收,里面的三人便都露出了身形。
遠處和余人廝殺的秦武對秦誼的氣息最為敏感,他怒吼一聲,一拳逼退余人,朝著秦誼瘋狂的趕了過來。
田進也斬殺了一個殺手,帶著莫離奔向此處。
秦誼此時渾身墨綠,站在原處,手中魂器,只剩下一個腐朽的劍柄。
秦武悲叫道:“老爺……”
他的聲音中,滿是悲痛和自責(zé)。
但他不敢碰秦誼,不是因為秦誼身上的毒,而是害怕一碰,秦誼就倒下了。
田進也哽咽了,道了一聲:“先生……”
秦誼此時眼睛依然清明,他的眼中含著抹不去的悲痛。
他說:“不必難過,生老病死,人生而已。”
他說:“秦武,其實你是我的哥哥啊,這么多年,陪著我,照顧我,辛苦你了。”
秦武流下淚水,道:“不苦,能照顧老爺,秦武心甘情愿。”
他本是秦誼的本家兄弟,不過是從小給秦誼當(dāng)書童,后來又當(dāng)護衛(wèi),一輩子沒離開過。
秦誼道:“下輩子,我當(dāng)哥哥,你我當(dāng)?shù)艿埽艺疹櫮恪!?
秦武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秦誼又轉(zhuǎn)頭看著田進,他說:“進之,我這一生,弟子無數(shù),最得意的,莫過于你。你前些天說的那個問題,我現(xiàn)在又答案了。朝堂之上是天子,他代表了天下,可他終究不是天下。”
“天下,終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如果是桀紂之君,也有文王武王取而代之。”
他所說的是五天前,朱顯真他們求死的時候,田進在城墻之上問他的問題:“百姓于天下,誰更重要。”
他當(dāng)時批評田進,說‘天下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天下。’
但此時,他加入了一個朝廷。
他已經(jīng)明白,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周天子和南岐的陰謀,在青衣城煉制毒尸,最終也必然劍指云國。
為了收回關(guān)外三郡,而讓數(shù)千萬人餓死;為了周國,又與天下人人皆欲殺之的大魔頭毒王合作,這樣的種種,實在是傷透了他的心,他的道心崩潰,也是源自于此。
直到剛才他才確定,原來自己一直為之殫精竭慮的君王,竟然是一個如此可怕,如此無道的天子。
若這樣的人,重新掌控了天下諸侯,那天下的百姓會怎么樣,他簡直不敢想象。
田進哭泣自責(zé)道:“先生,弟子錯了,若不是弟子胡言亂語,先生也不至于道心崩潰……”
他不能再說下去,不知該說什么。
有黑衣殺手趁機想要偷襲他們,被站在一旁的莫問隨手劈死。
秦誼嘆息道:“癡兒,為師落到如此地步,不過咎由自取,與你何干?”
他也不再解釋,只說:“姬環(huán)與南岐手段過于毒辣,行事太過陰詭,或不能長久。以后你如果還為官一方,當(dāng)謹(jǐn)記‘以人為本’終究未錯,錯的是我‘以天下為本’,但這個天下卻不是一個好的‘天下’。”
田進泣不成聲,道:“弟子明白。”
秦誼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莫問與莫離,最終將目光落在莫離身上,道:“莫離,原來我對你過于苛責(zé),但也只是擔(dān)心你以后心性揮手影響。泥猴你若有機會,也需記住,為了維持一個好的秩序,可以殺人,但你別忘了也要有‘一點仁心’,能不殺的,就放他們一次,也未必就是壞的。”
莫離心中也難受,他對秦誼,雖然覺得他有些優(yōu)柔寡斷,但心中卻也敬重非常,就算秦誼數(shù)次苛責(zé)于他,但秦誼的本意都是為了自己好,他分的清好壞。
秦誼最后看著莫問,他說:“帶著他們,活下去。”
莫問連斬三具銅尸,也受傷不輕,此時不過是用內(nèi)力封住了毒素的蔓延。
他說:“莫問拼死一戰(zhàn)。”
秦誼點了點頭,眼睛也完全變成了綠色,倒在地上,盍然而逝。
田進秦武等人反而收起了悲色,秦武怒吼一聲,朝著徐渭沖了過去。
“魔頭……受死。”
他的進攻,一如方才的秦誼,舍身忘死,猛烈異常。
拳罡從徐渭周邊掃過,一時間,方圓數(shù)十丈之內(nèi),泥土翻飛,巨響不斷。
田進也想要沖上去,莫問一把將他拉住。
莫問看著他,道:“賢弟,帶他們,沖出去……去云國。”
田進稍微冷靜下來,轉(zhuǎn)頭看看身邊的人,還有身后城池里面的那些人,又看看不遠處的徐渭。
他壓下心中的不甘,答應(yīng)道:“好。”
莫問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看著莫離,他眼睛有些發(fā)酸。
他伸手摸了摸莫離的頭,柔聲道:“這么多年,沒有照顧好你,委屈你了。”
莫離眼中含淚,他很想勸父親,與自己……帶著自己這些人一起逃走,但他沒有敢說出這樣的話,因為他知道父親會生氣。
父親曾經(jīng)說過,沒有扔下弱者,獨自逃命的刀客,他明白,這句話在父親心中,代表著什么。
這是一個俠客的風(fēng)骨,一個刀客的驕傲。
是不容許有半點被玷污的。
父親是一個真正的刀客,是一個真正的俠客。
更不容許這種玷污是出自自己之口。
他忍痛道:“沒有,跟著父親,我覺得很好。”
莫問點了點頭,道:“如果今天能逃出去,好好活著。以后去看看你娘。”
莫離的眼淚流了下來,但他卻沒哭,他用力的點頭,道:“我會記得的,我每年都會去的。”
莫問在他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道:“快去吧,好好活著。”
莫離猶豫了一下,邊上的田進拉了他一把,道:“走。”
周圍的人跟著沖了出去,黑衣的殺手沖上去攔截,莫問也沖了出去,攔下了領(lǐng)頭的余人。
他朝著城池的方向,悲涼的大喊道:“大家逃命吧。”
城池的方向短暫的靜默,然后無數(shù)的喊聲傳了過來:“鬼王……不要管我們,你快逃。”
莫問苦笑,他也不想死在這里,但如果沒有人擋住毒王與余人,那么除了他與秦武,將幾乎再無其他人能夠逃出去。
而他和秦武要逃,毒王和余人也必定是要攔截的。
他們擺出了這樣的陣勢,就打定了主意,不讓任何人能夠逃脫。
所以他才將莫離托付給田進,自己留下來,攔住余人,秦武纏住毒王,讓其他人能更多幾分逃命的機會。
聽著那些讓自己逃命,不要管他們的呼喊,莫問心中也熱騰騰的,他攔住余人,朝著那邊大喊道:“沖出去……去云國,好好活下去。”
這些人朝著外面沖去,沖入了尸群之中。
他們知道,他們一直都很信任的鬼王終于在今天遇到了比他還強大的敵人,再不能帶著他們一路上死中求活,不能帶著他們熬過去,不能帶著他們?nèi)サ皆茋恕?
但他們并不怨恨莫問,因為他們都知道,鬼王已經(jīng)盡了全部的努力,他本來可以帶著莫離獨自逃走的,可是他選擇了留下來,選擇纏住最難纏的殺手,給其他人更多幾分逃出去的希望。
雖然,這份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城池里,無數(shù)的哭聲,喊聲,沖進尸群的人被尸群包圍,被活生生咬死。
那些沒有沖出來的人,漸漸被冰涼的洪水淹沒。
田進他們快速的朝著云河沖去,沖破無數(shù)黑衣人的攔截。
但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
黑衣人的手段是如此的凌冽狠辣,與莫離他們一起沖出來的,幾乎都是二境以上的高手,卻在黑衣人神出鬼沒的剿殺中,一個個的死去。
他們像是剝皮一樣,圍著莫離他們迅速游走,帶走邊上一條又一條的生命。
莫離他們沖出還不到百丈的距離,沖在最前面的王志就在兩個黑衣人的聯(lián)手之下,被取下了首級。
這個曾經(jīng)夢想著擁立莫問,混成一個‘從龍之臣’的縣尉,滿心的不平,滿心的雄心勃勃。最終卻沒來得及做這樣的美夢,就死在了逃亡的途中。
他最遺憾的,或許是莫過于終究沒有狠下心,直接‘黃袍加身’,擁立莫問,做一個真正的從龍之臣吧。
遺憾自己沒有死在周國大軍的圍剿之下,卻死在了這些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黑衣人手中。
打頭陣的王志死了,便只能由同樣是一方統(tǒng)領(lǐng)的劉平頂上。
他急切的交代了緊緊跟在他身后的小猴子一句:“跟緊我,不要落下,也不要沖太快。”
他自己卻飛快的沖了出去,帶著大伙繼續(xù)前進。
這是一個沒有斷后的隊伍。
田進也跟著劉平?jīng)_了上去,他沒有交代莫離什么,只是看了一眼。
莫離也不需要什么交代,就能很好的配合。
他落后一步,與小猴子并肩,一起向前沖。
他默契的壓住小猴子的速度,讓他們與劉平和田進保持著數(shù)丈的距離。
劉平與田進齊頭并進。
劉平的刀勇猛而霸氣,不管黑衣人從哪個方向過來,他總是一刀劈出去,然后還不停留的向前飛奔。
田進的長劍就更輕盈一些,與黑衣人的廝殺看起來也更為兇險。
黑衣人的攻擊看起來無聲無息,卻又詭異迅猛。
田進便還以顏色,每每與黑衣人交手,總是以不遜色與黑衣人的速度,對攻兩招。
以傷換傷,也以傷換命。
向前逃了一里多的距離,他與黑衣人三次交手,逼退一個,傷了一個,留下一具尸體躺在路上。
但他自己也受了三次傷,一處在左肩,一處在右臂,一處在腰間。
傷口的鮮血染紅了欺霜賽雪的白衫,讓這個看起來風(fēng)流瀟灑的士子看起來,多了幾分凄美,卻更加的惹人奪目。
劉平身上也受傷了,只有左肩上的一處,卻比田進身上的三處加起來都更加嚴(yán)重,黑衣人的匕首洞穿了他的肩膀。
當(dāng)然,黑衣人也付出了性命。
小猴子在后面看著劉平的傷口,眼睛紅紅的,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終于,他們跑到云河岸邊的時候,上百人一起的逃亡就只剩下他們四人。
又是兩個黑衣人追了上來,他們一起攻向受傷最為嚴(yán)重的劉平。
劉平也停下腳步,雙手持刀,橫斬出去。黑衣人一前一后圍住了他。
他怒吼著沖了上去:“來啊,殺死老子。”
他逼退身前的殺手,身后的黑衣人趁機沖了上來,在他背上又添了一道新傷,他猛然轉(zhuǎn)身,長刀卻劈在了空處。
黑衣人早已換了方向。
他看著快要接近自己的莫離和小猴子,大喊道:“快跑,沖出去。”
他不再向前跑了,而是朝著左邊的黑衣人沖了上去。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纏住那個沒受傷的黑衣人,給莫離和小猴子他們爭取逃亡的時間。
田進在另一邊對上了一個黑衣人,逼退之后,朝著劉平方向望了一眼。
又有黑衣人加入了圍殺劉平的隊伍。
現(xiàn)在是三個人了。
田進咬牙,朝著莫離的方向追去。
小猴子看見劉平再次手上,胸口添了一個看起來非常恐怖的傷口。
他終于再也忍不住沖了上去。
“劉叔叔……”
他第一次叫劉平為‘叔叔’,莫離大喊:“不要過去,往這邊來。”
劉平也在那邊大喊:“跑啊,不要過來……活下去。”
小猴子如同完全沒有聽見,揚著刀沖了過去。
卻在還沒有接近劉平的時候,被一個黑衣人從身邊掠過。
他踉蹌幾步,倒在了離劉平不到一丈的地方,血便從咽喉里涌了出來,染紅了附近的雪。
劉平悲痛的怒吼,朝著黑衣人不斷的攻去,但黑衣人卻只在他邊上游走,沒有想要與強弩之末的劉平換命。
莫離不忍再看,橫刀擋住了殺手的一次偷襲,另一邊的田進趕了過來,在他旁邊說了一句:“不要過去,快跑。”
田進和莫離沖上了云河的冰層。
最后,一起逃命出來的上百人,只剩下田進和莫離。
身后的劉平發(fā)出最后的悲憤的怒吼,便被三個黑衣人聯(lián)手,剿殺在云河岸邊。
而云國依舊遙遙無望,身后的黑衣人還沒有放手。
兩人身上都受傷不少,但田進身上的傷口更多,也更為嚇人。
云河之上,靠近岸邊的地方,已經(jīng)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層,但離岸邊兩三里的地方,就開始只是大量還沒有連在一起的浮冰。
身后的殺手依然不斷接近,云河中心,離岸邊十多里的地方,就連浮冰也連不在一塊。
田進帶著莫離踏上了一塊一丈方圓的浮冰,便再也接觸不到更遠處的冰塊。
兩人只能站在浮冰上,隨波逐流,順?biāo)拢粗谝氯瞬粩嗟慕咏?
田進看了一眼踏水而來的殺手,看著莫離說了一句:“好好活下去,把毒王的消息告訴云王世子。”
說完,不待莫離反應(yīng)過來,他整個人已經(jīng)沖了出去,然后與黑衣人撞在一起,以傷換傷,兩人雙雙跌落冰冷的河水之中,幾個浪頭打來,便消失不見。
莫離沖了過去,伸手來不及抓住逝去的身影。
他尋找半天,終于掙扎著游回浮冰之上。
整個天地,河水滔滔,除己之外,再無一人。
看著已經(jīng)看不見的青衣城方向,他忍不住留下了淚來。
百萬餓鬼抱團求活,只剩他一人。
上百人一起逃亡,只剩他一人。
與父親相依為命,行走江湖十多年,只身他一人。
他愴然淚下,卻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流著淚,用刀作槳,基本無用的劃著浮冰,盡量遠離冰岸,遠離青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