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落在水里，莫問看到了，卻來不及理會。

他一路疾馳而過，那些被驚動的人也大喊著，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頭領聽見莫問的喊聲，也起來呼喊著讓大家趕緊跑。

這大大減小了莫問通知差不多半個城池的壓力。

那些跑到了二樓，甚至還在搬東西上樓的人呼啦啦的跑下來，跟在后面跑。

修煉過的武者跳上房頂，朝著南邊跑去，一面跑，一面通知那些還未動身的人。

莫離和田進趕到南城門的時候，看見無數人堵在城門口，亂哄哄的，不知什么情況。

他們一路從眾人頭頂飛過，怒問道：“怎么回事，為啥不出城。”

守在南城門的柳傳峰趕過來，回答道：“城門口堵著好多毒尸，大家都出不去，反而被毒尸闖進了城里，咬傷了不少人。”

莫離大怒，責問道：“為什么會讓毒尸堵在城門口？”

柳傳峰晦氣的道：“我們守在城墻上的時候，也沒有發現啊。”

莫離冷笑道：“沒發現，這些毒尸是飛過來的嗎？”

柳傳峰不再說話，因為還沒有查清楚，莫離忍住沒有當即對柳傳峰動手，反而因為情況緊急，他率先沖向被堵住的城門，斬殺附近的毒尸。

他大喊：“大家不要怕，不要亂，毒尸并不厲害，砍下他們的頭，他們就不會動了。大家趕緊，殺了毒尸，把城門清理出來。”

說話間，他已經殺了好幾個毒尸，那些慌亂的人群開始逐漸平靜下來，一起動手，將附近的毒尸清理干凈。

城門附近，已經被毒尸完全堵死。

王志也從北邊一路趕到了南城門，他問道：“鬼王還沒過來嗎？”

莫離隨手砍下一具毒尸的頭，壓著怒氣問道：“王頭領，怎么回事，為什么毒尸會出現在這里。”

王志苦著臉說道：“我也不知道啊，今晚是柳傳峰守的城門啊。”

他確實不知道，一切都是這么巧，他這兩天晚上，都按照莫問的交代去了北城門。而他又這么巧的將守護南城門的事情交給了他一向信任的柳傳峰。

莫離不在說話。

王志也沉默著開始清理這些堵塞了城門的毒尸。

莫離他們還沒有將城門給清理出來，莫問也趕到了這里。

他落在莫離他們身邊，問道：“怎么回事？”

莫離回答：“毒尸把城門堵住了，大家都出不去。”

莫離說話的時候，盯住了王志。他不明白情況，他懷疑王志。

莫問自然不會懷疑王志，他問：“今晚是誰守的南城門？”

王志道：“是柳傳峰。”

莫問轉頭，卻已經看不到柳傳峰的身影。

王志面色大變，終于反應過來，他罵道：“草他媽的，原來內奸一直在我身邊。”

毒尸行動緩慢，莫問已經做過了交代，守護城門的人都會在城下點燃幾堆篝火，防止前天晚上，毒尸接近，劉平他們卻依然不能發現的情況再次發生。

而現在，這么多毒尸堵住了城門口，而守城的人卻沒有將消息報告上去，自然只能是內奸故意安排。

他知道，那個巡邏的小隊肯定是發生了意外，在他與劉平離開東城門之后，柳傳峰這樣的內監偷襲了那個小隊，然后在這一個多時辰之內，把毒尸運到了這里，堵住了所有人的逃生之路。

莫問沒再說什么，他曾以為，餓鬼之中是鐵板一塊，沒想到，那幕后之人，早已把人安排在里面，潛伏了數個月之久。

如此深的算計，讓他為之膽寒。

身后的洪水已經上來了，雖然水位還比較低，只是薄薄的一層，但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將大家都淹沒。

莫問看了看城門，又看了看身后看不見盡頭的慌亂的人群，道：“就算把城門清理出來，恐怕也逃不出多少人去。”

田進也點了點頭，道：“除非把城墻推到。”

陰謀收緊的窒息，在小小的城洞面前，化成了一種難以打破的絕望。

推到城墻，誰能做到？

莫問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城墻，不知在想什么。

秦誼等人也從西邊趕了過來，落在附近，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莫問閉口不言，田進勸莫問道：“兄長，讓能出城的人先出城吧，我們已經盡力了。”

莫問怒吼一聲，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他不相信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么多人死在城墻之內，他不相信，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不相信這個城墻就真的沒辦法推倒。

他怒吼拔刀，飛上半空，數丈長的刀氣在長刀之上凝聚，然后朝著城墻猛然劈了下去。

城墻之上，碎石紛飛，一道深達數尺的豁口出現在城墻之上，但這數丈厚的城墻，想要劈倒，要劈到什么時候？

莫問卻不管不顧，再次劈了上去，一刀又一刀，像是移山的愚公。

莫離聽著父親的怒吼，看著父親決不放棄的努力，他也紅了眼睛，也飛身而起，在距離父親的數丈之外，朝著城墻狠狠劈去。

他的刀氣只有不到六尺，劈在城墻上，也不過尺許深的口子。但他也沒有放棄，一刀又一刀，想要與父親一起，在這絕路之前，為百萬餓鬼，劈開一條生路。

身后那些哭喊，吵鬧，推擠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們看見了一直帶著自己走到現在的鬼王，還有少鬼王，在絕境面前，依舊沒有放棄自己這些人，他們的心也漸漸安靜下來。

是的，鬼王還沒有放棄我們，他還在想辦法拯救我們，既然如此，我們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拼盡全力，爭一條活路。

至于是否成功，就交給時間。

那些人開始默默的清理堵住城門的毒尸。

城墻下面看著這一切的秦誼與田進他們忽然理解，為什么數千萬的災民，就只有莫問能帶著這百萬餓鬼走到今天。

不是因為莫問比其他所有人都厲害，而是莫問不管在什么時候，從來沒有放棄這些災民。哪怕最終救不下來，他一定也做了所有的努力。

所以這些災民才會如此的信服于他，才會哪怕在清河城短暫的分裂之后，依舊會全部跟隨他來到青衣城。

秦誼他們也感動的紅了眼眶，這是人性之中最堅韌和最偉大的時刻。

莫問是英雄，光芒萬丈。

秦誼他們也不再說話，默默的飛身而起，站在莫問的身邊，與他一起，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要一起——推倒高墻。

劉平和王志他們也默默的跟上。

人群之中，只要是達到了第二境的修士，只要能飛的，都飛了起來，一起朝著厚厚的城墻出手。

由于人數的增多，城墻之上的豁口迅速變大，在接近兩刻鐘的時間里，城墻終于被劈開一道五六尺的豁口，眾人信心更足，無數的刀光劍芒朝著城墻劈去，豁口不斷變大，終于，半個時辰左右過去，一道十多丈的豁口出現在眾人面前。

堵在城洞里的毒尸也基本被清理干凈。

城池里的洪水已經淹到膝蓋，但沒有人抱怨，沒有人慌亂。

人群之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喝彩。

秦誼擦擦腦門上的汗，與田進、秦武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滿足。

特別是秦誼和秦武，多少年再沒有感受到如此的熱血沸騰，激情昂揚。

這一刻，聽著無數人爆發出來的吶喊，他們的心似乎也變得年輕起來。

他們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自己，似乎真的是一個了不得的英雄。

秦誼一直萎靡崩壞的道心逐漸煥發了新的生機。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英雄，這才是真正的以人為本。

朝堂之上，諸多算計，就算是為了百姓，使出了渾身解數。但最終也只是將自己勉強拔出了利益的漩渦。

而只有莫問，只有像莫問這樣，真正的幫助別人，而完全的不計得失，不求回報，才是真正的，最為純粹的英雄。

這也許也是老刀堂為什么僅僅憑借粗陋的武夫，就能在五大教的壓制下，散發出如此奪目光輝的原因。

城墻被推倒，下面的人在努力的清理附近的碎石和尸體，攤出一條更加好走的道路。那些破碎的尸體，砍下的頭顱被踢到一旁。碎石堆在另一邊。

他們井然有序的朝著城門，朝著這個比城門寬了數倍的豁口走向城外，走向那些靜靜站著的密密麻麻的尸群。

這一刻的他們，似乎毫無畏懼。

尸群而已，再弱的人，也能夠砍下好幾具毒尸的腦袋。

就在眾人以為，終于能讓一些人活著沖出去的時候，一個聲音贊賞的聲音響起。

“果然不愧是鬼王，城墻也能推倒。”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衣著潦草的老頭站在尸群之中，笑嘻嘻的看著從城門口沖出來的莫問等人。

他打量著稍顯疲憊的莫問，不停的贊美：“好……真好，真是一塊難得的好材料。”

莫問和秦誼他們站在城門口看著老者，看著他身后密密麻麻的毒尸，心里涌現出無限的怒氣。

莫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毒王徐渭？”

徐渭看著他不斷的點頭，像是看到稀世的珍寶。

他毫不掩飾的回答：“正是老朽。”

聽見他承認，秦誼忍不住上前，站在莫問旁邊問道：“你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嗎，為什么還活著？”

徐渭看了他一眼，又是雙眼放光，道：“你應該也不錯，現在看起來道心似乎再次煥發了生機，這可少見。”

然后他的目光將秦武、田進、王志這些人統一打量了一遍，這一個個，都是煉制毒尸的難得的好材料啊。

莫問又問壓住怒氣問道：“為什么要算計我，算計這些災民？”

徐渭搖頭笑道：“算計你的可不是我。”

莫問根本不信，他冷笑道：“不是你，那是誰？”

徐渭看見莫問發怒，如同要擇人而噬一樣，他眼中的光芒越發滿意。

煉制毒尸，至情至性者，為最佳。

他一面心動的打量著莫問的全身上下，像是屠夫再打量著眼前的牛，心中盤算哪一塊肉最好，一面搖著頭說道：“自然是算計你的人。”

莫問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怒氣，怒嘯拔刀，刀氣耀眼，劃破蒼穹。

刀氣比先前，更加霸氣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