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里的新風系統最終也沒有關上，嗡嗡的風扇聲讓人煩躁不堪，并且越來越不堪，那張寫著答案的紙團，最終還是沒了蹤影。

傅超龍暗罵一聲：“肯定有王八蛋趁亂坐收了漁翁之利。”

牙根兒疼。

傅超龍越疼，葉纏綿就越開心，他就是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而且對方還無可奈何。

“有本事打我啊？”

“再丟一個紙團試試？”

“好吧……”

“膽子真大。”

“這妹子跟你啥關系？”

“看，又丟歪了吧，還準備用腳拿！”

“有老子在，這輩子你都別想拿到答案。”

“敢罵老子是狗蛋，老子盯上你了，盯上你了，咱倆就死磕到底吧。”

葉纏綿的性格就是小心眼外加毒舌猥瑣不要臉。

沒辦法，時代塑造出來的，他生活的環境，他的經歷，沒辦法讓他不猥瑣。因為他得想辦法支撐起他那個小家，他得想辦法養活自己跟林悱惻，他得想辦法活下去啊。

怎么活不重要，他沒資格選擇，但只要給他機會，他就一定能抓住。至于傅超龍，他很肯定自己現在比對方強了不是一星半點，這小子以后再也沒機會欺負自己了。

等成績下來。

再罵自己一句試試？

欠債還錢，五百個能量點，少一個點你就完了。

賴賬？

信不信老子去學校告你？

學渣沒人管，學霸可就是寶貝了，老子要是考個全區第一，蔡老頭能跪下來給老子舔鞋。弄死你一個小渣渣，分分鐘的事情，都不用老子自己動手。

葉纏綿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一個道理：“善良沒用，人要聰明。”

……

五個小時轉眼而過，在一陣催命的鈴聲中，監考老師迅速將所有試卷全部收走，緊接著，第二場操作考試接踵而來。

一刻不停歇。

根本不給考生絲毫喘息的機會。

沒什么好殘酷的，與貝斯特文明的戰斗相比，這種程度的考試可舒服太多了。

第二場考試的內容是三維虛擬機械實操。

所有考生的桌子上面都出現了一個三維立體的虛擬操作臺。

操作臺中堆積著上千枚可放大縮小的虛擬機械零件，下面還有上百種可選取的操作工具。

講臺上的光屏出現了第二場考試的題目，只有一道題，內容很簡潔：“改裝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在不影響外部結構和負重的前提下，增強輸出。”

所有考生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三維虛擬機械實操的題目沒有半點新意，年年如此，換湯不換藥。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想要從學生中尋找靈感，增強諾蘭文明的科技水平，哪怕只是一點點。

葉纏綿瞇著眼睛，盯著光屏中的題目，心里早就樂開了花：“這個題目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嗎？改裝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自己前段時間就改過一把加農戰錘，剛好就是加農機甲攻擊系統的一部分，那時候自己的知識體系還不健全，即便如此，那把戰錘的力量增幅效果也很突出。一個月的學習，加上大腦不斷的開發，自己一定可以對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進行更全面的改裝。”

說做就做。

葉纏綿直接就開始在腦海中構造三維立體圖。

加農機甲算是諾蘭文明最早生產的機甲之一，整個設計圖早就解鎖了，所有人都可以調取查看。

這種系列的機甲很通用，兼容性很強，但缺點同樣很多，最大的弊端就是攻擊系統單一，火力輸出弱，作用不明顯。

時間緊迫，葉纏綿首先開始回憶這臺機甲的細節：“加農一共擁有多少個關節，一共擁有多少個零件，每個零件的作用，安裝的位置……等等，他必須在改裝前了然于胸。”

可能是思考的太用力，葉纏綿腦海中的晶石忽然又開始閃光，閃光的同時，一副很奇怪的設計圖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仔細看，這竟然是加農機甲的總設計圖，但跟葉纏綿印象中的設計圖有很多區別：“這是一份改裝版的設計圖。”

只是簡單掃了一遍，葉纏綿就被這份改裝給驚艷到了：“大師級的改裝！絕對是大師級的改裝！甚至可以說是超越了一個文明的改裝！”

葉纏綿腦海中突然出現的設計圖比他自己最開始設想的要強一百倍。

根本不用選擇，葉纏綿直接就丟掉了自己的設想，沒有任何一個愛好機械的人可以抗拒這種程度的改裝設計，葉纏綿也不行，現在，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把這份設計做出來。”

葉纏綿的表情少有的嚴肅，手指輕抬，在半空中開始不斷的比劃，眉尖越皺越緊，從遠處看，他的眼神整個都呆滯了。

“攻擊系統的線路布局被徹底打破。”

“指關節會影響傳輸，竟然可以這樣調整，零件似乎進行了全新的設計。”

“埋線跟能量模塊的架構是核心，力量輸出并非一定要依靠液壓的推動，機械零件之間的銜接絕了。搭建整套系統竟然沒有選擇一件昂貴的材料，將實際應用和戰略地位全都考慮到了……”

葉纏綿感覺自己整個大腦都燃燒起來，瘋狂的運轉，加速，加速，再加速……

整整一個小時，葉纏綿站在考場里一動未動，微微瞇起來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三維立體操作臺。

其余的考生都已經緊鑼密鼓的行動起來。

宋雷透過監控視頻看著葉纏綿，稍稍有些意外。

蔡坤發現宋雷在觀察葉纏綿，下意識的解釋：“操作題的難度本身就不小，有些同學看不懂，無從下手是很正常的。”

宋雷一愣，指了指屏幕：“蔡校長覺得他看不懂題目？”

蔡坤：“題目不難，實際操作起來很難。”

宋雷搖搖頭：“做的早，做的快，不一定就對。無論你怎樣打雞血，只要沒有找到解決方案，問題就永遠不會解決。改裝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難在改裝思路上，如何在不改變外部結構的情況下增幅力量輸出，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宋雷很期待能答出滿分試卷的葉纏綿再給他一點驚喜。

當然。

他肯定不會猜到。

葉纏綿的改裝根本就不是一點，他要徹底推翻之前的設計。

當考場里開始出現嘆息和絕望情緒時，葉纏綿終于動手了，第一步就讓監控視頻前面的宋雷目瞪口呆：“這小子準備干什么？”

蔡坤站在一旁，使勁揉著額頭：“自己家這群渾小子，是真傻還是惡作劇呢？操作臺上放著上千種制式零件不用，自己去打造零件？沒讀懂題目嗎？改裝攻擊系統，不是改裝零部件。”

葉纏綿自然不曉得有人在窺屏。

他只知道，要想完成他腦海中的完美改裝，只用操作臺上面這些零部件，是遠遠不夠的。

五花八門的機械工具輪番上陣，葉纏綿手心里綻放出一道道幻影。

從記事兒起，葉纏綿就泡在機械維修店鋪里，其他東西他不敢保證精通，對于機械維修和改裝，他是熟到不能再熟，用起來跟自己的手指幾乎沒太大差別。

他天生就跟機械親近，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老天爺賞的飯碗。

一顆又一顆的全新虛擬零件被制造出來。

汗水從額頭淌過下巴。

傅超龍注意到葉纏綿的異常，剛準備開口吐槽，宋雷卻如鬼魅般冒出來：“閉嘴。”

傅超龍一口氣憋在胸口：“大佬來了，惹不起，惹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整個考場，終于只剩下葉纏綿一個人還站在三維立體操作臺前，不用想都知道，考場里的人都在等著看他笑話：“沒辦法，無論你做的多好，總會有傻叉對你指手畫腳，就算他看不懂，也不妨礙他自視清高，最尷尬的是，他們永遠都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叉……”

人生最奇妙的兩件事情。

莫名其妙的孤獨和無可奈何的喜歡。

一個人操作機械，改裝機甲，創造歷史，這很孤獨。但如果這件事，恰好是你的興趣，那便是無可奈何的喜歡。

這會很幸福。

接近十個小時沒有休息，大腦瘋狂運轉，葉纏綿已經眼角通紅，他知道自己沒時間休息，也不能休息。完成學渣到學霸的逆襲，必須付出一些代價，必須像傻子一樣堅持，像瘋子一樣拼命。

操作臺的第一視角被葉纏綿放大了十倍，全新的零部件一顆一顆的漂浮在半空之中。

視角不斷變幻，有些地方太快而且零件太陌生，就連宋雷都看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確定是在改裝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嗎？不是在組裝新機械？”

三維透視的結構圖被放大再放大，不斷的移動、拼裝、焊接，那些微小的線路圖仿佛一條條的血脈經絡，單單這份認真和美感，就讓人心悅誠服。

宋雷不是研究型的戰士，他擅長的是戰斗，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葉纏綿的操作很厲害。

從零件的拼接，到線路的調整，到結構的架造，關鍵節點的把控，輸出芯片的串連，力量限數的校對……葉纏綿用一種夸張到嚇人的操作一次又一次驚嚇到周圍的人。

更關鍵的是。

葉纏綿并沒有使用任何跨界限的工具、材料或機械原理。

單純的一個步驟拿出來，很多人都能看懂，但是幾百上千個簡單操作疊加起來，便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葉纏綿小心翼翼的將最后一顆零件安裝完畢，終于長出一口氣，下意識的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煙，也不想這是什么場合，啪的一聲點著。瞇起眼睛，美滋滋的抽起來，一個煙圈兒接著一個煙圈兒，活生生將考場當成了自己家店鋪。

一根煙抽完，手指輕輕一個旋轉，操作臺的視角恢復如初，一臺虛擬版的加農機甲出現在眾人眼前，具體的結構數據已經隱藏，畢竟是考試，只有閱卷老師才有資格調取那些核心數據。

葉纏綿看著眼前自己親手改裝出來的作品，香煙從嘴巴流進肺里，在尼古丁的刺激下，越發覺得真是美得無與倫比，美的讓人窒息。

蔡坤身為三石中學的校長，說實話他根本沒看懂葉纏綿都做了些什么，因為他根本看不清，最開始的時候盯著監控視頻還好一些，后來到了考場里，超過三米對于他就是一道‘鴻溝’，上歲數了，眼花了。

宋雷沒有制止葉纏綿在考場里抽煙，別說葉纏綿，就連他都想抽一口，壓壓驚！

他有預感，葉纏綿的期末作品將會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16:00。

期末大考的鈴聲準時響起。

宋雷就跟觸電一般，直接對著蔡坤發號施令，指著葉纏綿的操作臺：“這個考生的作品我現在就要帶走，學校不準留檔。”

蔡坤：“啊？”

宋雷：“把監控視頻也切掉，學校方面不準留備份。”

蔡坤：“……？”

宋雷：“有困難？”

蔡坤急忙擺手：“一點困難都沒有，請宋督察放心，學校方面肯定配合您的調查，有問題，我們絕不姑息，一定按照監督院下發的規章制度徹查到底。”

看到有些激動的蔡坤，宋雷終于明白過來，這三石中學的成績為何幾十年如一日，半分長進都沒有。

語重心長的嘆了一口氣，拍拍這位老校長的肩膀：“蔡校長，我建議您抽空一定去趟醫院。”

蔡坤：“去醫院干什么？”

宋雷：“看看眼睛啊，若實在不愿意去醫院，也記得配副眼鏡吧。”

停頓片刻，宋雷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您多大了？快到退休年齡了吧？要不然，我給您安排一個清閑點的崗位？基層校長確實是太累了些，您也該享享清福了。”

有一句話宋雷憋在心里沒說出來：“您還是放過這些學生吧，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啊。”

蔡坤一愣，當時就急了：“宋督察，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我不老，我身體棒的很，一輩子在這里工作，我是沒打算換崗位的，您要是不放心我做校長，我可以退二線……”

宋雷挑挑眉，抬起手朝下面壓了壓：“這里不是討論的地方，回頭再聊，先把數據打包吧。”

支開蔡坤。

宋雷終于有機會面對面的觀察葉纏綿，沾滿灰塵的黑色衛衣，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子煙味，而且還是那種最劣質的低端香煙，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臉色有些蒼白，身子骨有些瘦弱，頭發似乎好幾天都沒洗，活似一個鳥窩，這時候雙手插在褲兜里，眼神……說實話，有些猥瑣，就像是在偷窺漏點的美女。

宋雷在心里開始給葉纏綿做初步評估：“這是一個理論跟操作都過關的機械研究型人才，身體素質有待提高，個人衛生極差，性格應該有一定的缺陷，懂得韜光養晦，不是標準的書呆子，可用，但是有待打磨。”

監考老師開始整理考場的數據。

宋雷走到葉纏綿身邊：“認識一下，第九區教育監督院，宋雷。”

葉纏綿剛才根本就沒發現宋雷在自己身后站著，有些尷尬的扇了扇空氣中的煙味，站正身子：“學員編號89757，葉纏綿。”

葉纏綿很有眼力見兒，這人是個高手。

宋雷哈哈一笑：“不用這么官方，你的試卷我看了，答的很好。至于改裝加農機甲的攻擊系統，這不是我擅長的領域，短時間內無法給出評判，不過你的操作手法很棒，值得表揚。”

葉纏綿眼角露出一絲狡黠：“我家是開機修維修店的，我從小動手能力就強，維修改裝是我的強項。對了，您方便透露一下，我的筆試成績是多少分嗎？”

他可不會忘掉能量點的彩頭，他財迷的很，平時恨不得一個能量點掰成兩半用。

這時候，傅超龍也翹著耳朵湊過來。

宋雷思考了一下說道：“沒什么不方便的，你的筆試卷子是我親自審閱的，我給了你300分。本來是要減卷面分的，字跡寫的太潦草，可斟酌到內容確實完全正確，論述題比正確答案都全面，最后就放了你一馬。”

“300分？”傅超龍驚呼出聲，一副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

其余的考生也跟著圍過來：“滿分嗎？”

“騙人的吧。”

“咱們學校有人能考出滿分？”

“有好戲看了，這筆試的成績可是加了彩頭的，及格輸兩百能量點，優秀輸五百能量點，這滿分是個什么檔次啊？超級優？無敵優？誰給算一下！”

傅超龍一臉的豬肝色，表情瞬間就陰沉下來，萬萬沒想到，平日里次次倒數的學渣，竟會是隱藏起來的學霸？

葉纏綿一臉風輕云淡的看著傅超龍，然后抬起手，搓了搓，那意思不言而喻：“愿賭服輸。”

傅超龍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深吸了好幾口氣，終于掏出手機，直接給葉纏綿轉了兩百能量點。

然后，不等葉纏綿說話，閉上眼，昂起頭，扯著嗓子就喊：“葉纏綿，你是我爸爸，兒子錯了！”

好吧。

一聲爸爸抵三百能量點。

得饒人處且饒人，總不能真讓傅超龍跪在地上認錯吧，都喊爸爸了，不能太得寸進尺，葉纏綿不是林悱惻，他懂分寸，知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