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琳達重復(fù)道。

“對，對。”一旦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以后，艾倫覺得自己沒有那么緊張了。

“是一個十歲的女孩兒，”艾倫盡可能地把他自己能想到的細節(jié)告訴琳達，“最早能什么時候？”

艾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著急讓你女兒見琳達。他心里清楚，琳達是一名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這就是說，她不但今天是心理醫(yī)生，明天甚至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會是一名心理醫(yī)生。

可艾倫似乎迫切想要讓女兒早點認識琳達。

“呃……您稍等一下。”電話里沉默了一陣子。大約過了十幾秒，艾倫聽到了電話里傳來一陣快速翻頁的沙沙聲。

“嗯……這個周末就可以，”琳達說，“周六的下午可以嗎？下午一點半……”

“可以！”艾倫沒想到琳達這么快就有空閑的時間，他一激動打斷了琳達的話。

“不好意思……”艾倫連忙為自己剛才的失禮道歉。

“嗯，嗯好。”琳達聽上去并沒有對此很在意，她還是用那種平和的口氣說道，“那就這樣定下來了？您的姓名，我做一下登記。”

如果琳達不提這事，艾倫甚至都忘記了預(yù)約需要留下名字——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什么事露餡了一般尷尬。

“艾倫。”

電話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艾倫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為什么還不說話？艾倫想象著電話那頭，琳達聽到這個名字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

“艾倫？”艾倫仿佛能想象出琳達那一臉吃驚的樣子。艾倫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時，他突然意識到琳達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是我，”艾倫覺得必須讓琳達認為自己只是單純?yōu)榕畠侯A(yù)約咨詢，而不是為了……搭訕——艾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個念頭，他只是撥通了那張明信片上的號碼而已。

不過換做是亨利的話，他也許會利用那張明信片約琳達出來——不知道他給琳達打過電話沒有。

一想到這，艾倫記起來了一件事——之前要帶女兒出去吃飯時，亨利突然打來的電話。艾倫現(xiàn)在還能回想起亨利那緊張的語氣，他不會就在那時候給琳達打的電話吧？

不過他不能讓琳達聽出自己的這種想法，他時刻提醒著自己:我只是給瑪麗預(yù)約心理咨詢而已，僅此而已。

“好吧，”琳達雖然覺得艾倫打來的電話未免有些巧合，但她似乎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畢竟總不可能是找我搭訕的吧？需要咨詢的可是他女兒——他都結(jié)婚了。

“你女兒的名字？”

“瑪麗，瑪麗·亨德森。”

“你姓亨德森？”琳達問道。

不然呢？艾倫不知道琳達怎么會問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如果自己的女兒不跟自己姓，還能跟誰姓……哦該死，我真是太蠢了。

艾倫想起來自己也是在告訴琳達瑪麗的名字時，說出了全名。他沒有告訴琳達自己的全名。

“對，我姓亨德森。”

艾倫聽到沙沙的聲音——琳達一定是在做著筆記。

“還有什么需要告訴我的嗎？我需要一些，可以用來做準備的……”

“哦對，”艾倫早就等琳達這么問了，“瑪麗最近有了夢游的習(xí)慣，我是說……她以前從來不夢游。”

“什么時候開始的？”琳達問道。

“搬家以后開始的，就是搬到這里以后。”

“只是夢游？”琳達覺得夢游雖然是一種由于某些心理因素引起的行為，但她想了解的是瑪麗在夢游的時候具體有什么表現(xiàn)。

不過艾倫沒有理會到琳達的意思，他以為琳達是在問女兒除了夢游之外，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情況。

“除此之外，”艾倫突然猶豫了，他不確定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琳達這件事。現(xiàn)在琳達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有個女兒，似乎對于艾倫有一位妻子這件事，也自然不會感到驚奇。

可問題在于，賽琳娜已經(jīng)死了。艾倫不知道告訴琳達這件事，會不會讓她以為這是某種暗示——該死，艾倫。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你只是在告訴她女兒的情況，她只是個心理醫(yī)生。

“我女兒……她最近經(jīng)常告訴我——琳達，我知道這聽上去有些奇怪……”

“哦？”

“瑪麗總是說她看到了賽琳娜。”艾倫還是選擇告訴琳達。

“賽琳娜？”琳達稍微遲疑了片刻，因為她的備忘錄上還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名字——這和瑪麗的心理咨詢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是我的妻子。”

“喔，”琳達輕嘆了一聲，艾倫總覺得這聲輕嘆似乎意義非凡。“你的妻子，她最近經(jīng)常不在家？”

不在家？艾倫在心里復(fù)念了一遍琳達的話。他突然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措辭——這樣說不但能讓琳達明白，瑪麗老是看到了并不在身邊的賽琳娜，還不會讓艾倫覺得有一種說謊的愧疚感。

她的確是“出了一趟遠門”，不是么？艾倫很快便讓自己接受了這種說法。

“對，”他回答道，“賽琳娜已經(jīng)出差很久了。”

“嗯嗯，好。”艾倫又聽到了，那陣由于筆尖快速摩擦紙面產(chǎn)生的沙沙聲。

“大體我也了解了，那就周六帶她過來吧。”

“好，謝謝了。”

艾倫掛了電話，長舒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像是剛剛完成了一個艱難的任務(wù)。讓中學(xué)時他每次考完試，都會有這種感覺。

就在艾倫打算歪倒在沙發(fā)上小憩一會兒的時候，他看到女兒正從樓梯上走下來。

不管了，我要休息一會兒。艾倫覺得自己不可能無時無刻管著女兒，在家里她能有什么危險？他脫掉拖鞋，枕著沙發(fā)扶手躺下。

艾倫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上次有過這種舒服的感覺是什么時候——也許只是在昨晚，他洗漱完剛躺在床上的時候。

可他覺得這一天過得似乎那么的漫長，就好像他已經(jīng)度過了一整個星期一般。不過好在今天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剩下的就只有休息一會，然后洗漱睡覺，也許會在睡覺前檢查一下瑪麗惡心作業(y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