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時候,聞月不得不準備回京師了。如果不回去過年,只怕會引起猜測。加上顧惟身體不好,路上會耽擱很久,便很快收拾了行裝上路。
沒想到,出發三天,阮成歌就發現自己有了兩個月身孕。幾個人都被難得的好消息驚喜到,聞月更是決定不回京師了,怕路上顛簸對胎兒不好,但是阮成歌堅持繼續上路:“我一向身體好,胎兒脈象很穩,不用擔心。趁現在身子還不重,回京師也方便。”
想到京師的起居飲食都更細致,對養胎更好,聞月只好同意,吩咐車夫一定小心駕車,不用趕時間。
聞月每天在自己的轎子和阮成歌的轎子兩頭跑,一會看看病人,一會看看孕婦,顧惟笑她比車夫還忙碌。
路上花了一個月才回到京師。雖然沒有提前通知,但是一進城門還是看到了阮府的人和明國府的人在迎接。聞月幾個人一年沒回京師,在外面沒有過分思念,反而是看到了熟悉的場景和人們,心生感動,不由都高興起來。司雲是第一次到京師,她經過幾個月的調理,身體已經好多了,此時正好奇地拉了車簾往外看,邵平已經迫不及待下了轎,在司雲的轎子旁一面走一面給她介紹。
阮成歌的母親親自來接,太久不見女兒,早已經紅了眼圈,拉著阮成歌端詳,聞月在一旁說:“恭喜舅母,要當外祖母了!成歌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阮夫人一聽,喜出望外,連忙讓阮成歌回轎子里坐著。
聞月和顧惟回了明國府,聞月稱司雲是自己認下的義姐,安排司雲住在府里的一處院子,隨后才回主院,到主院的時候,發現暖閣也被打掃干凈,才想起來過去聞月是住在暖閣里的,顧惟喚來管家,吩咐道:“把夫人的一應用品搬到主臥房吧。”
管家聽了,眉開眼笑,連聲道是。聞月也吩咐道:“以后晚膳早半個時辰端進來,我們在外面養成的習慣,要早些用飯。晚膳后就不用讓人進臥房了,白天沒有傳喚也不必進來。”聞月頓了頓,補充道:“不必打擾我們。”她是不希望被人發現顧惟的病,但是在管家和其他下人聽來,是一樁大喜事,個個心照不宣,巴不得給明國公夫婦二人世界。
第二天,按照禮儀,顧惟和聞月進宮面圣,又去拜見了皇太后。
顧忱在皇位上已有兩年,眉間的書卷氣變得硬朗成熟。他一年多沒有見他們倆,此刻看他們二人在殿下坐在一處,神色間是和睦自在的樣子,似乎與過去很不同,心里有些酸澀,但面上還是淡淡笑著,聽他們講述邊關的事情,聞月猶豫了半刻,還是沒有提顧惟的病。
從宮里出來,顧惟不由感慨:“皇上成熟了不少。”他是顧忱最親近的皇兄,年齡也大些,自然可以評論,聞月年紀比顧忱小,不好說什么,便沒有回他。
顧惟見她不說話,故意逗弄她:“為何不提我中毒的事?還在生我的氣?”
因為他讓她和離后進宮,聞月避諱這件事,面對顧忱自然說不出來。
聞月瞪了他一眼,嗔道:“知道我氣,還要主動提起?”
顧惟覺得逗她有趣,又怕她真生氣,馬上又討好:“別氣別氣,就算為夫死了,你也不準嫁給別人。”
聞月虛拳想打他,但是又念著他生病難受,哪哪都下不了手,最后敲了大腿,道:“盡是想著死。”
顧惟看她這番樣子實在可愛,不禁笑道:“不想死,想每天看著夫人。”
明國公夫婦戰勝而歸,帖子不斷送進府里,聞月哭笑不得,這里面有想要拉近關系的、有想要把女兒送進府里當側室的、還有想替兒子謀一份差事的、更有不曾見過的一些楚州的人…顧惟身體不好,不能傍晚出門,因此只打算選幾家在白天赴宴,避免顯得太不近人情。
在這幾家當中,有鄭家的請帖,是鴻臚寺寺卿鄭潭,因為前幾年鄭潭在楚州,不曾見過,后來打仗了就更沒有機會見面,聞月和顧惟久聞其名未見其人,便去赴了宴。
鄭家是朝廷新秀,府邸比不上公侯伯府氣派,遠遠看去卻也十分雅致,顧惟扶著聞月下了轎,牽她一同走向大門。明國公與夫人成親后幾乎很少在京師出現,所以這一出席,惹來不少人的注目。還未進門口,已有一個與聞月年紀一般的女子出來迎接,女子身穿團花織錦紋的短襦長裙,肩上搭著石榴紅色帔帛,應是剛入門不久的鄭夫人,聞月對京師的嫁娶之事還非常陌生,不知是哪家的女兒,便掛著適宜的笑隨她迎進門里。
聞月與顧惟挑了一處坐下,便讓鄭夫人自去忙碌。聞月聽了半晌旁邊幾個婦人聊天才知,鄭夫人是祝家的二小姐,祝心盈。聞月反應過來,怪道看她有些面熟,原來是祝晴晴的胞妹,但是姐妹倆性格是截然不同,祝晴晴貴氣嬌媚,比較有攻擊性,但是為人直爽,祝心盈五官與她相似,少了幾分媚,多了幾分柔。聞月正兀自想著,鄭潭已經過來行了禮,聞月笑著點點頭,見他是風流倜儻模樣,舉止大方,覺得與祝心盈十分般配,正是佳人才子,因為方才心里想著祝晴晴,此時突然有種怪異的預感,祝晴晴口中的他會是眼前的這個男子嗎?顧惟和鄭潭在聊天,沒有人發現她眼里閃過的疑思。
因為聞月和顧惟是在場身份最尊貴的人,不一會,祝心盈也過來陪著聞月。聞月留了心看鄭潭與祝心盈的相處,是客客氣氣的,祝心盈眼波多有流轉,鄭潭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眼神交流。不免為聞月的猜想增添了幾分印證。
回府的路上,顧惟問道:“今天偷偷想什么呢?”
聞月有些吃驚,問他:“我表現得明顯嗎?”
“不明顯,我只是能感覺到。”
聞月便把之前在宮里,祝晴晴對她說的話告訴他,又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顧惟不以為意,道:“你費心思想別人喜歡不喜歡的,不如多想想你的夫君。”
“我只是覺得她們姐妹二人愛上同一個男子,實在可嘆。”
顧惟挑了挑眉,笑道:“我們兄弟二人也愛上同一個女子了。”
聞月見他又逗弄她,沒好氣道:“誰管你還是你兄弟。”
顧惟拉著她的手討好:“不管我兄弟了,管我吧。”
自從生了病,倒是學會了撒嬌。聞月腹誹。
應付過幾場宴會,聞月最擔心的還是除夕夜的宮宴。最后是阮成歌替她想了借口,說是顧惟傷了眼睛還沒治好,夜里出門看不清。聞月獨自進宮赴宴,大家聽說顧惟眼睛受傷,都不由吃驚,紛紛關切起病狀,聞月只好一一應答,稱已經快好了,只是夜間還看不清,怕進宮不方便。大家才放下心來,就不多留她在宮里,讓她早些回去陪顧惟。從宮里出來,聞月才徹底松了一口氣,算是度過了一陣難關,之后便安心解毒。
阮成歌雖然懷著身孕,也沒有停下配解毒的藥方。每隔半個月給明國府送一瓶藥丸,有一瓶藥丸效果最佳,顧惟服用后,一直到戌時六刻才開始疼痛,三更的時候就漸漸入睡。于是阮成歌便用那瓶藥丸的藥方繼續研究。